嗯,寧國府女卷的夜生活開始了。
而在另一邊兒,夢坡齋書房之中,卻是一片寧靜,落針可聞。
唯有紅色燭台之上,時而劈啪一聲的燈花跳動幾下,而橘黃色的燭火簇簇而起,將室內照耀的燈火通明,而窗外風影搖曳,庭院中那棵梅花樹在寒風中傳來颯颯聲音,襯的夜色愈發幽靜。
賈政手中拿著一本藍皮書冊,就著燈火看著,時而捋著胡須,輕輕翻頁之聲“刷刷”響起,在寧靜冬夜之中,也有幾分靜謐意境。
不遠處的一方三尺書桉旁,一頭戴束發紫金冠,身穿大紅箭袖衣袍的少年,正在伏桉書寫,那張宛如中秋滿月的臉盤上,見著專注之色。
書桉一側已放著厚厚一遝抄錄的論語集注,燈火映照著筆架上懸掛的毛筆倒影落在紙葉上。
父子兩人早已在書房中用罷晚飯,賈政就監督著寶玉的抄寫,從酉正時刻再到如今。
相比原著,此刻的賈政對寶玉的期許可以說到達了最高,不僅僅是因為賈琮進了學,還在於賈母的適當鬆綁,寶玉的確去了學堂寄宿。
當然,後者完全是賈珩在近一年來的努力,從對寶玉而言,幾同亦姐亦母的元春的鼎力支持,再加上王夫人心頭的不甘,都促成了賈府之中已無寶玉偷奸耍滑的餘地。
而且最關鍵的是,賈政正為正四品右通政,緋袍官員,仕途正順,對兒子的科舉仕途有著莫大的期許。
這都不用說今天發作的由頭。
你看看你珩大哥,都封一等侯了,你個玩泥尿炕的熊孩子。
於是,寶玉這段時間簡直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就在這時,外間的小廝高聲說道:“老爺,老太太和太太來了。”
賈政聞言,麵色微動,連忙放下手中的《朱子集注》,起得身來,準備向外迎去。
就在這時,屏風上倒映著由遠及近的人影,正是賈母一行,風風火火而來。
賈母在鴛鴦和王夫人的攙扶下,身後幾個丫鬟,來到書房中,臉上明顯有著不悅之色,問道:“都這麼晚了,還讓寶玉寫著?”
賈政拱手行了一禮,說道:“母親,寶玉功課一塌湖塗,兒子在這兒督促著他抄錄聖賢之言,用以修身養性。”
賈母聞言,冷哼一聲,也不看賈政,對著寶玉說道:“寶玉,快彆寫了,累壞了手,瞅壞了眼睛,可不是鬨著玩的。”
說話間,連忙近前,麵帶關切地看向寶玉。
賈政見此,沉聲喝道:“孽畜,你祖母喚你,還不停了筆。”
此刻,寶玉周身一震,手中的毛筆這才放下,抬起略有幾分失神的目光怔怔看向賈母,緩緩恢複心神,喚道:“老祖宗。”
這會兒都抄麻了……剛剛幾乎昏天黑地,而且是寶玉最反感的四書五經,人在做著低端、無效的重複勞動之時就會分出一部分意識天馬行空。
見得這一幕,可把賈母心疼壞了,抱著寶玉的肩頭,心肝肉地喊起來,然後麵帶惱怒地看向賈政,喝道:“怎麼讓寶玉這麼抄著,累著了怎麼辦?”
原本去報信的麝月從王夫人身後走出,連忙過來給寶玉揉捏著胳膊。
王夫人見得這一幕,暗暗點了點頭。
這蹄子雖然做下不少沒臉的事兒,但對寶玉也算體貼入微,隻是她需看著這蹄子,彆將好好的爺們兒帶壞了。
其實,如果不是金釧投井一事當初鬨的雞飛狗跳,王夫人斷不會容忍麝月這等疑似與寶玉有染的丫鬟繼續待在榮國府。
不過,縱然是如此,在寶玉去了學堂以後,也沒有讓麝月跟隨。
賈母仍是責怪著賈政,惱怒道:“你這個當老子的,怎麼能這般苛虐著他?如是累壞了,可怎麼辦?”
賈政不緊不慢說道:“母親,寶玉他年歲也不小了,我想著明年讓他再考一次進學,但問過學堂的講郎,他在學堂成日,於經義文章是敷衍其事,頗不是上進。”
“他還小,進學之事不急,你這般逼迫著做什麼?”賈母惱怒說道。
賈政歎了一口氣,道:“母親,寶玉真是不小了,琮哥兒比他還小,現在已經進學,可他卻還是不上進,母親,等兒子百年以後,寶玉如在舉業功名無所進用,又該以何手段謀生立世?”
此言一出,賈母心頭微驚,臉色變了變。
王夫人同樣目光微凝,心頭湧起一股擔憂。
相比原著元春加封賢德妃,賈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寶玉作為元春的親弟弟,自然不用擔憂前途問題。
賈母遲疑片刻,說道:“東府的珩哥兒剛剛封了侯,將來還能不照應著?他是族長,族中子弟他不是都管著的。”
賈政道:“子玉的功爵自是子玉的,他將來也有子嗣,到那時,國事家事尚且管之不及,到那時如何還管得了寶玉?”
“怎麼不能管了?將來給寶玉謀個一官半職,對珩哥兒都是一句話的事兒,再說你那門生傅試,不是外放了個大官兒。”賈母明顯聽不慣賈政這話,開口說道。
這都沒有說著自家小兒子身上的官兒也是珩哥兒謀的。
賈政默然片刻,看了一眼在賈母懷裡瑟縮一團的寶玉,沉聲道:“可也要寶玉有那些能為才是。”
不得不說,此刻的賈政經過在通政司的曆練,在說服人的本事上也有了一些長進,起碼切入點是對的。
將來縱然為官作宦,不讀書怎麼能行?
“好了,你一說這個,我就頭疼,他才多大一點兒,哪裡有你想的那般長遠。”賈母擺了擺手,不耐煩說著,心底也有些煩躁。
這些道理她豈會不知道?但這是能急著來的?
幸在珩哥兒是個顧念族裡的,她下午時候問過鴛鴦那孩子,似乎已經和珩哥兒……定了終身,鴛鴦那孩子也是念舊的。
還有珩哥兒也比較稀罕探春那丫頭,與西府這邊兒親著一些。
林林總總加起來,將來總不至虧待了寶玉去。
雖然賈母自詡有著老主意,但賈政方才的一番話,無疑讓王夫人麵色擰了擰,心頭湧起一股陰霾和急迫。
不行,寶玉還是得讀書做官!過幾天就到學堂裡去!
賈政看向賈母,歎了一口氣,然後看向一臉倦色,目帶畏懼的寶玉,心頭想起那在熙和宮大殿之上意氣風發的少年,心頭生出一股無力感,說道:“回去歇著吧。”
或許是他太過執著了,子玉那樣的人中龍鳳,大漢朝也沒有幾個,何況是寶玉?
“是,老爺。”寶玉老老實實應著,低眉順眼。
賈母見此拉著寶玉的手,向著庭院而去。
賈政在夢坡齋的書房中坐了一會兒,孤獨的背影投映在屏風上,許久許久,歎了一口氣。
另外一邊兒,寧國府的書房之中,燈火明亮,室內溫暖如春。
晴雯晃動著鳥娜的水蛇腰盈盈近前,一張清麗臉蛋兒紅撲撲,眸中也有幾分瑩潤的嫵媚清波流淌,遞上一杯茶盅,說道:“公子,喝茶。”
“放那兒罷。”賈珩拿起毛筆,開始書寫著此次虜寇之戰的有功將校名單,核定功勞。
此戰除卻京營的一些將校外,還有一些江南大營的將校也立了不小的功勞,此刻也一並呈報於崇平帝,一些功勞和資曆差不多的將領,經過此戰以後可升遷為衛指揮使。
書寫而罷,揉了揉手,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思忖著最近的朝局。
這幾日和議之爭,明天需與天子拿出一個章程,儘快解決分歧,還有太廟獻俘,軍器監以及刺探女真高層的動向。
先前那個葫蘆廟的小沙彌魏光,已經在錦衣府的培訓下,前往女真境內。
總之,千頭萬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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