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說她故意用假的石頭給自家兒子嘴裡塞著,用以偽造祥瑞,裝神弄鬼?
賈珩也沒有逼問著王夫人緣故,問道:“老太太,既然玉出現裂痕,那就尋個匠師修複一番就是了,原是討個吉利,又不是什麼稀罕物,天天鬨的闔宅不寧,如是寶玉奮發有為,光宗耀祖,不負榮國府曆代忠烈家風,那寶玉才是稀罕物。”
賈母臉色變換了下,手裡拿著玉,一時間卻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會兒,一眾媳婦兒和姑娘攙扶著賈母、王夫人離了黛玉所居院落,前往榮慶堂。
一場以寶玉摔玉的大鬨,在這一刻漸漸落下帷幕。
而通靈寶玉的裂痕,卻如陰霾一般蒙在賈母的頭上。
賈珩則是來到後宅的小偏廳,看向坐在其中喝著悶茶、長籲短歎的賈政,道:“政老爺。”
賈政聞言,抬眸看向來人,說道:“子玉。”
賈珩落座下來,看向探春,低聲道:“三妹妹給我倒杯茶。”
探春輕聲應著,提起茶壺給賈珩倒了一杯。
賈珩看向賈政,說道:“寶玉其實比著去年多少長進了一些,現在起碼還在學堂讀著書,二老爺也不必太內疚了。”
其實再過幾天就是年前的學堂放假,否則寶玉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裡。
賈政歎道:“子玉,寶玉他不是幼童,他這般胡鬨,我卻不知如何與如海交代。”
看著眼前的少年,與寶玉相比也不過才大著一二歲,但卻已是大漢一等侯,朝堂重臣,內為天子股肱,外為國家乾城。
賈珩道:“二老爺不必自責,林姑父在揚州為官數載,巡飭鹽務,因社稷之事奔走,寬宏雅量,通情達理,不會因此事而心生芥蒂的。”
賈政長長歎了一口氣,自責說道:“說來說去,還是我以往疏於管家,才讓寶玉如此無法無天,養出這般頑劣的性子。”
賈珩見此,默然片刻,其實,賈政多多少少還是有著一些責任在的。
想了想,勸說道:“二老爺,寶玉去學堂學上一二年,等成家立業以後就好了,我在未成家立業之前,心性也曾浮躁而不知事。”
賈政聞聽此言,心頭微動,繼而眼前一亮,說道:“子玉所言甚是,或許等他成家以後,性情也就沉穩一些。”
賈珩點了點頭道:“這一二年,二老爺還有老太太,幫他好好挑選。”
夏金桂要不要許給寶玉?鬥鬥王夫人?
賈政默然了一會兒,轉而問道:“方才,子玉提及如海將要赴京述職,將有大用?”
賈珩道:“在揚州巡鹽數載,如今揚州鹽法新製大行,國帑增收無數,姑父也應有所升遷,以酬勞苦。”
賈政聞言,心頭微喜,感慨道:“如海他是科甲出身,才乾優長,如今到了京城以後,也能大展宏圖了。”
林如海是賈政的親妹夫,對其品行才乾,賈政自然深有所知。
賈珩放下茶盅,輕聲說道:“我去金陵之時,拜訪過珠大嫂的父親,他如今賦閒在家,教導族中子弟,李老大人清流名臣,在家中閒居,於社稷實為可惜。”
現在整個大漢的主要事務還不是文治,而是武功,等到時機合適,他會綢繆李守中複起。
賈政點了點頭,讚道:“李兄至純至孝,可為天下士林之楷模,如今守孝期滿,也當為國社效力才是。”
兩人簡單說了一會兒政事,賈珩沉吟道:“寶玉先至祠堂請罪,老爺不必太過憂心了。”
賈政歎了一口氣,道:“這個孽子,以後子玉還當多費心。”
他現在是管不了,讓子玉管著最為合適。
賈珩點了點頭,叮囑了探春幾句,讓其吩咐著仆人帶著寶玉去祠堂,而後,快步前往榮慶堂。
此刻,賈母正在拉著黛玉的手說話,道:“玉兒,他是個混世魔王,你們從小一同長大,又不是不知他的性子,他慣常是頑劣,等一會兒還要向你賠罪告惱。”
黛玉這時在寶釵以及寶琴、湘雲的陪伴下,臉上神色幽幽,目中淚珠連連。
寶二哥是混世魔王的性子,但誰知道她的性子?
賈母道:“你珩大哥讓你接到東府去,我也舍不得你,不如彆去了,在我跟前兒住著,我也放心一些。”
她還是希望這個外孫女能夠與寶玉將來能有個好姻緣,小兩口拌嘴不是很正常,哪有珩哥兒說的那般駭人?
黛玉聞言,柔弱楚楚的柔聲帶著幾許哭腔,說道:“外祖母,我在府上,多是與寶二哥生氣,如今去寧國府,平常來往少了自也沒了爭執,府上也能太平順遂一些,讓我去東府吧。”
今天鬨得那般大動靜,她再也不想待在西府這邊兒,而且她去了東府,離珩大哥也能近一些。
賈母聞言,麵容頓了頓,歎了一口氣,道:“苦了我的顰兒了。”
王夫人在一旁眉頭皺了皺,心頭有些說不出的煩躁。
嗯,怎麼說呢,以往王夫人還在糾結選釵還是選黛,甚至對經常與自己兒子大鬨小鬨的黛玉頗為嫌惡,那是因為黛玉就是砧板之肉,自要挑挑揀揀,但現在黛玉一走,王夫人那種失去感就開始占據上風。
這都不用說,先前賈珩所言,林如海回京述職,將有大用。
而就在王夫人也說不出什麼滋味之時,榮慶堂外傳來嬤嬤的聲音,說道:“珩大爺來了。”
榮慶府中正在說話的幾人,麵上都是一驚,稍稍起得身來,抬眸看向那從外間而來的少年。
賈珩進入榮慶堂,此刻,王夫人看向那少年,目中已然泛起絲絲冷意,如果不是這人說寶玉不知禮數,拿著林家妹夫說事兒,老爺豈會那般盛怒?
“珩哥兒,寶玉他老子怎麼樣?”賈母關切問道。
有著珩哥兒在,寶玉應該不會挨了毒打。
賈珩道:“二老爺沒什麼事兒,寶玉已經去跪祠堂了。”
說著,落座下來,看向一旁的黛玉,溫聲說道:“老太太,林妹妹以後就住在東府,正好過幾天園子可以移住,林妹妹和府中姐妹住進去。”
賈母聞言,忙道:“那寶玉呢?是不是也住進去?”
黛玉:“……”
她走哪兒,寶二哥跟哪兒是吧?非要讓寶二哥氣死她才罷休?
“老太太,寶玉以後就在學堂讀書,他也不小了,成天混在脂粉堆裡,像什麼樣子?”賈珩麵色澹然,轉而問道:“上次金釧投井的事兒,難道老太太還沒有汲取教訓嗎?如是再做出有辱門楣的事兒來,置二老爺,置我賈族於何地?”
賈母聞言,倏然色變,喟歎道:“寶玉他……罷了,讓他在學堂,平常回來就是了。”
其實,從先前賈珩當麵說著寶玉因為“祥瑞”而得賈母稀罕,十餘年如一日之溺愛驕慣,就已蘊著幾許指責賈母教育寶玉不力的意味,如今更是有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咄咄之勢。
但賈母並沒有覺得太過不適,不僅是今天這事兒鬨的,還有賈珩一切是為族裡和寶玉出發。
並非是欺壓葉、方、楚等族精英子弟的族中大長老……
當然可以說,隨著賈珩封侯以後,挾大勢以來,隻要不指名道姓的罵著賈母,已在許多事上取得了絕對的話語權。
說句不好聽的,賈政的官兒都是賈珩幫著謀的,賈母還有什麼話可說?
賈珩沉吟片刻,說道:“老太太,你不知寶玉將二老爺氣成什麼樣?寶玉年歲不小了,他這個年歲縱然不讀書科舉,也起碼知道一些仕途經濟,人間疾苦,老太太再是護著他,還能護著他一輩子?否則西府真就隻靠蘭哥兒一人支門撐戶?”
聽著賈珩所言,賈母麵色變幻,歎了一口氣,一時無言以對。
賈珩道:“此事先這樣,林妹妹這就接到東府,等午飯之後,我還要進宮麵聖。”
說著,看向與寶釵坐在一塊兒的黛玉,柔聲道:“林妹妹,走吧。”
“嗯。”黛玉輕聲應著,轉而看向賈母,目光盈盈如水,輕聲喚道:“外祖母。”
賈母此刻看向黛玉,也動了真情,淚眼婆娑說道:“玉兒,委屈你了,等過一段日子,我再接你回來。”
黛玉:“……”
賈珩麵色頓了頓,暗道,隻怕黛玉正想著這一去就是龍入大海,虎入山林,從此再也不受羈絆了!
此刻,薛姨媽看向那少年,目光閃了閃,轉而看向自家女兒,嘴唇翕動了下,終究將到嘴邊兒的話又咽了回去。
等珩哥兒麵聖回來,她再幫著問問寶丫頭的事兒吧。
就這般,賈珩與寶釵、寶琴、湘雲等帶著黛玉返回寧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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