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珩返回寧國府,剛剛在外書房坐定,晴雯道:“公子,薛家姨太太來了,說是尋大爺有些事兒,現在人在後院內廳呢。”
薛姨媽在秦可卿問起之時,給出的借口倒是薛蟠之事,而並非是寶釵。
賈珩默然片刻,道:“我去看看。”
說著,來到內廳,卻見薛姨媽正在與秦可卿敘話,身邊兒還有著寶琴,香菱也湊得近前,一屋子鶯鶯燕燕說說笑笑。
薛姨媽拉著香菱的素手,看向香菱,臉上堆著熱切的笑意,問道:“香菱,住在東府可還習慣著?”
香菱此刻已經將頭發紮起,明潔如玉的額頭下覆著空氣劉海兒,眉心一點米粒大小的胭脂記明豔動人,因為在府中營養跟上,兩側臉頰漸漸豐潤,愈見著俏麗姝顏之態。
薛姨媽笑了笑,對秦可卿說道:“這姑娘真是愈發出落了,瞧著亭亭玉立的。”
這會兒看著香菱,其實,薛姨媽心頭多少有些後悔,當初如是給自家兒子做個妾室,倒也正合適,現在倒好,在寧國府待著,瞧著倒最終像是要落在珩哥兒的手裡。
這下將來還要和自家女兒爭寵,這都叫什麼事兒。
秦可卿笑道:“英蓮她個頭兒挺高,最近識了不少的字,還給我說要學詩呢。”
說著,看向一旁的林黛玉,美眸中帶著幾分親近,說道:“這些詩文什麼的,我倒是不怎麼懂,林妹妹是詩才敏捷的,可以多教教他。”
東府一眾姑娘當中,除了妙惜二人,如尤二姐、尤三姐,甚至秦可卿,都不是什麼才女,當然秦可卿還好,會一些琴曲之藝。
黛玉聞言,柔聲說道:“我也是初學者,寶姐姐倒是此道好手,我和寶姐姐一同教她就是了。”
此刻,薛林秦三人,同框出鏡,真是字麵意義的“兼釵黛之美”。
寶釵柔聲道:“這詩倒是沒有什麼好學做的,我和林妹妹有時間指點指點她。”
眾人正自有說有笑,外間傳來嬤嬤的聲音:“大爺回來了。”
屋內幾人停了說笑,秦可卿盈盈起身,看向那從外間徐步而來的少年,問道:“夫君麵聖回來了?”
賈珩點了點頭,笑道:“你們吃飯了沒有?”
“正說著等著夫君呢。”秦可卿玉容雍麗,輕輕笑了笑,說道:“姨媽過來找夫君說說薛蟠的事兒。”
賈珩道:“姨媽,隨我到書房敘話罷。”
這時,寶釵輕聲道:“珩大哥,我隨媽也一同過去吧。”
萬一媽等會兒話說的深了淺了,倒像是她攛掇的一樣。
賈珩想了想,道:“也好,再有不久就快過年了,文龍也該從五城兵馬司回來了。”
秦可卿看向神色各異的三人,心頭隱隱猜出一些隱情,隻是不動聲色道:“夫君,文龍過年能不能在家多待幾天,與姨媽團聚團聚,也省得姨媽掛念。”
賈珩“嗯”了一聲,然後在秦可卿的目送中,領著薛姨媽和寶釵去了書房。
書房之中——
賈珩招呼著薛姨媽以及寶釵落座,讓晴雯端上香茗以後,看向那一身綾羅綢緞,養尊處優的婦人,輕聲問道:“姨媽是為了文龍的事兒而來?”
這時,薛姨媽臉上的笑容見著幾分勉強,吞吞吐吐道:“珩哥兒,寶丫頭……寶丫頭已經將你們兩個的事兒和我說了。”
寶釵聞言,玉顏微紅,櫻顆貝齒輕輕咬著粉潤唇瓣,低聲道:“珩大哥。”
賈珩截住了寶釵的話頭兒,說道:“薛妹妹給姨媽說一聲也是應該的。”
此事原本就不指望瞞過薛姨媽,否則隨著過了年,寶釵年齡越大,薛姨媽肯定還要瘋狂整幺蛾子。
薛姨媽打量向那少年,斟酌著言辭,問道:“珩哥兒,你和寶丫頭……是怎麼個說法?”
賈珩道:“姨媽,先前我已和薛妹妹說過,我們之間的事兒再等幾年都不急的,薛妹妹年歲還小一些,現在園子裡和姐妹們再玩著一二年。”
薛姨媽聞言,連忙說道:“其實寶釵年歲也不小了,今年就是及笄,明年就是二八之齡,婚事得當緊才是。”
哪怕私下裡給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設,甚至昨晚在腦海中醞釀了半天的對答,但薛姨媽此刻麵對著對麵那氣定神閒的少年,提及自家女兒婚事,仍有些小心翼翼。
從昨日寶玉摔玉之時賈母的表現以及王夫人的默不作聲、躺平任錘,其實基本可以估計出賈珩如今在榮寧兩府的江湖地位。
如今,能夠製約賈珩的隻有他自己。
至於薛姨媽,猶如員工在心裡想想怎麼與領導在辦公室據理力爭,結果當麵辦公室交談,原本梳理好的話語一下子都沒了主張。
這時,寶釵伸手拉過薛姨媽的胳膊,柔聲道:“媽,珩大哥說的對,再等一二年也沒什麼的,我還想多伺候你兩年。”
賈珩溫聲道:“姨媽放心就好,我和薛妹妹情投意合,定然不會委屈薛妹妹的。”
薛姨媽想要承諾,那肯定是沒有的,他的承諾給寶釵就好,給薛姨媽,薛姨媽隻會欲壑難填。
薛姨媽看向那麵容清雋的少年,嘴唇囁嚅了下,鼓起勇氣問道:“珩哥兒,你當初可是說要娶寶丫頭為正妻?”
寶釵:“……”
賈珩聞言麵色頓了下,倒是沒有想到薛姨媽這般直接,瞥了一眼寶釵,對上一雙慌亂的杏眸,點了點頭道:“等將來得了功勞,看能不能幫著薛妹妹求個誥命夫人什麼的,或者賜婚為正妻也是有的。”
薛姨媽:“???”
這不確定的語氣,怎麼和乖囡昨天言之鑿鑿地說的不一樣?或者說原本就是珩哥兒哄著寶丫頭的?
彆是為了騙著寶丫頭身子,以前故意這般說?
見自家母親神色驚疑,寶釵玉容羞紅,伸手拉過薛姨媽的手,柔聲道:“媽,珩大哥心頭有數,您彆問了。”
早知道,她昨天就不說了,現在倒像是過來逼婚一樣。
其實當初賈珩說了許多,就是如為郡王那就是側妃,如果功勞足夠成為正妻,那就請求賜婚,如實在不行,以殊功請求封為誥命,說這麼多,自然不是為了推搪、敷衍,而是表態,會想儘辦法給寶釵提升名分。
寶釵心底自然最想成為的是正妻,因為郡王太遠,誥命夫人說來說去還是以妾乞求恩封。
薛姨媽秀眉凝了凝,說道:“珩哥兒,我是這個意思,寶丫頭她年歲終究也不小了,也不能拖得太久了。”
賈珩想了想,聲音柔和幾分,道:“薛妹妹年歲不大,在閨閣中與姊妹多玩鬨幾年,倒也沒什麼,姨媽大可不必這麼著急,如是現在過門,現在也無法求著賜婚,姨媽總要給我一些時間,時機到了,自會水到渠成。”
這般急著過門,最多隻是做妾。
薛姨媽看向那少年,思量著賈珩的話,道:“珩哥兒你的意思是再等等?”
賈珩道:“姨媽再等等也好。”
薛姨媽聞言,默然了下,心頭翻來覆去,有些糾結。
眼前之人不管是權勢地位還是平日的性情,都不好相逼過甚,否則最終吃虧的還是她和寶丫頭。
再說才多長的光景,就已是一等侯,將來……國公、郡王未必沒有機會吧?
如是郡王,側妃也不比尋常人家的正妻差了。
大漢郡王之爵是世襲罔替的鐵帽子郡王,其四位側妃所生子嗣照宗室之例,可以請封為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這是對功勳之臣特殊的恩典。
但開國百年以來,隻有四人,可謂恩遇甚隆,薛姨媽顯然在薛蟠以及寶釵的灌輸下,沒有意識登天之難。
薛姨媽想了想,定了定心神,說道:“珩哥兒,我隻這一個閨女,從小養到大,從來是品行端莊,不爭不搶的性子,珩哥兒是大漢開國以來都沒出過的俊彥,是有大能為的,賜婚的事兒肯定能辦成,但也不能……等的太久了。”
聽著自家母親的話,寶釵垂下螓首,雪膩臉頰滾燙羞紅,手裡的帕子絞動不停,低聲道:“媽,這些交給珩大哥就好了,我沒有……那般恨嫁的。”
這般說著,珩大哥或還以為是她的授意。
賈珩默然片刻,道:“姨媽的擔心我都知道,無論如何,我以後會好好待薛妹妹的。”
薛姨媽歎了一口氣,看向那少年想要叮囑幾句成親之前還是要注意男女大防,但嘴唇翕動了下,又將這話咽了回去。
這些話回頭偷偷叮囑自己女兒就是了,當麵這般說給埋汰人家一樣,而且兩個人在一塊兒一年多,南下說不得……
薛姨媽心頭一跳,不敢再往下亂想。
其實,這就是階級地位不對等造成的瞻前顧後。
自家女兒是人家的小老婆,自然是擺不起嶽母的架勢,也硬氣不起來,而大老婆還在廳堂裡,現為一等武侯夫人,想鬨也沒地方鬨,鬨到賈母那裡,最終直接納為妾室,什麼都沒有,那就欲哭無淚。
薛姨媽自是聰明人,隻能想著用話術加固著賈珩當初的“諾言”。
賈珩默然片刻,道:“姨媽,回京以後,還有一些生意上的事兒原本是大姐姐負責,最近我想著讓薛妹妹幫著處置一些。”
可卿倒也不是隻打麻將,不管這些,而是她要操持裡裡外外,如平常誰家誥命的生日,親戚迎來送往,都是可卿來打理,最近更是不用說,還要備…受孕。
薛姨媽聞言,不由一愣,驚訝道:“讓寶丫頭管著京裡鋪子的生意?”
這珩哥兒是要讓寶丫頭管家了?
或許將來如是管得好了,國公府也會交給寶丫頭打理?如是那般……
賈珩道:“薛妹妹是個有見識的,我想著讓她幫著我管著京中的一些鋪子生意,將來過門以後,也好幫著管家。”
薛姨媽聞聽“管家”二字,心頭大為歡喜,凝眸看向寶釵,問道:“寶丫頭,你平常能處置吧。”
“平常見媽料理著家裡的生意,倒也存了幾分意,縱有難處,左右不會學學就是了。”寶釵柔聲說著,看了一眼那少年,芳心深處有些忐忑。
他應該沒有生氣吧?
薛姨媽輕笑了下,說道:“那也好,原本我說著忙不開家裡生意的事兒,想讓你幫襯著,你非說不想理會家裡的營生,如今也好,珩哥兒忙著國家大事,你幫著他處理家裡的事兒,男主外,女主內,正合規矩。”
當然,薛姨媽顯然誤會了賈珩所說“幫著”的賓語並非賈珩,而是……秦可卿。
幫著秦可卿,那就有了主從。
寶釵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薛姨媽笑了笑道:“珩哥兒忙著國家大事,你好好幫著他。”
她瞧著那個可卿是個性子綿軟的,否則斷不會讓尤氏姐妹在府中,所以,有些時候也不全是正妻得寵,將來的事兒還不好說著呢。
賈珩道:“文龍那邊兒,我和五城兵馬司那邊兒打個招呼,讓他回來過年多待幾天。”
提及薛蟠,薛姨媽心下微動,問道:“珩哥兒,文龍他怎麼說也快一年了,是不是從五城兵馬司……放出來?”
這麼一位權勢滔天的少年武侯照拂,蟠兒將來都有了依仗。
賈珩道:“再有二年倒也不遲,這畢竟是當初聖上的旨意。”
薛姨媽聞言,心頭又轉而泄氣起來。
賈珩寬慰說道:“姨媽放心,將來在軍中給文龍謀個差事,或者幫著他支撐家業,都是有的。”
薛姨媽問道:“真的?”
反正寶丫頭跟了珩哥兒,蟠兒將來肯定有著著落。
賈珩道:“文龍如今修身養性幾年,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等來日看看性子如何,不管是謀個差事,還是繼承祖業,都能有數。”
薛姨媽聞言,點了點頭,雖對賈珩沒有當即做出承諾略有失望,但多少見到了良好態度,剩下的就是看落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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