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平帝沉吟片刻,說道:“青海諸番邦已有多年未曾作亂,況西寧郡王世子尚在京盤桓,如以其承嗣爵位鎮守西寧如何?”
這是大漢東南西北四大郡王,不少勢力盤根錯節,雖然崇平帝早就想收攬西北兵權,但金家耕耘西寧多年,厚植勢力,不少部將都蒙幾代西寧郡王提拔,甚至與西寧郡王結為姻親,如寧夏總兵胡嘉就是西寧郡王的女婿。
已漸成尾大不掉之勢。
如是貿然改換鎮守將帥,隻怕會引起西北不穩。
現在正是在北方與虜對戰的關要,這些自然是要往後放一放。
所以崇平帝再想換掉金家,仍要第一時間說要讓金孝昱回去,這是體恤功臣之意。
韓癀麵色淡漠,察覺天子的心意,拱手道:“微臣以為由郡王世子金孝昱接任西寧鎮守使一職。”
楊國昌辭官歸隱之後,內閣首輔空缺至今,這幾天禦史已經紛紛上疏進言,應該選賢能方正之臣擔任首輔,佐理陰陽。
但崇平帝就是沉得住氣,在任命了齊昆為戶部尚書以後,並未提及首輔屬意何人,而先前改韓癀主司禮部,終於第一隻靴子落了地。
戴權道:“陛下,永寧侯遞了牌子求見聖上。”
崇平帝麵色稍緩,連忙道:“宣。”
不大一會兒,內書房中的幾位閣臣,就見一個身形挺拔,器宇軒昂的少年舉步而入。
其人一襲黑紅麵料剪裁的精致的蟒服,行蟒團紋圖案刺繡精美,隨著快步而來,威嚴森然,闊步進入大殿之上,來到禦前,推金山倒玉柱,朗聲道:“微臣見過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殿中眾臣都心頭一凜。
不僅僅是賈珩的年輕,而是那股沉凝如淵的氣勢,在封為一等武侯以後,更顯得英峻不凡。
再加上白襯黑紅的行蟒蟒服,將修長筆直如劍的身形勾勒極致。
崇平帝麵色微頓,目光溫和幾分,說道:“子鈺請起。”
賈珩道了一聲,起得身來,麵色恭謹。
崇平帝冷硬目光溫和幾分,打量向那少年,說道:“子鈺,西寧郡王因舊疾複發薨逝,子鈺以為西北之地的防務需得重新調整。”
本來冬天對老人而言就難熬,西寧郡王在西北苦寒之地,原本身上的舊疾複發,就沒有熬過去。
賈珩輕聲說道:“臣以為暫時不會對遼東之事有所影響,兩地距離遙遠,西北諸番如今也漸漸不成氣候,如今我大漢應先解女真威脅。”
崇平帝沉吟片刻,感慨說說道:“朕和諸卿也是這個意思,隻歎西寧郡王一去,我大漢又失一柱國之臣。”
賈珩麵如玄水,目光閃了閃,心思莫名。
其實,這四大郡王已有尾大不掉之勢。
崇平帝默然了一會兒,看向韓癀,說道:“韓卿,內閣與翰林院議定諡號,由西寧郡王世子金孝昱繼承西寧郡王遺誌,前往西寧奔喪扶靈,另外,罷朝七日,以寄哀思。”
韓癀整容斂色,聲音肅穆,拱手道:“臣遵旨。”
說著,與幾位閣臣出了內書房。
待幾位閣臣離去,崇平帝轉而看向賈珩,問道:“子鈺最近都在京營練兵?”
賈珩道:“回聖上,京營軍兵正在枕戈待旦,積極備戰。”
崇平帝點了點頭,溫聲道:“剛回來,也當多休息幾天才是,不必急於一時。”
賈珩道:“回聖上,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北方敵寇暗流湧動,臣隻能多做準備。”
“難得你如此憂心國事。”崇平帝想了想,目中湧起滿意之色。
眼前少年這幾天的謙慎表現,他看在眼裡,對於朝局內閣以及朝臣變動,躲至京營,醉心練兵,這才是本分的武勳。
先前雖與韓癀之子的韓暉還有交情,現在早與浙黨分道揚鑣,江南與沈邡等人的爭端就可窺見一二。
崇平帝道:“等會兒,一同用著午膳,和朕說說邊事。”
賈珩低頭應是,然後隨著崇平帝向著後宮而去。
坤寧宮
近晌之時,殿中珠輝玉麗,幾個衣衫華美的麗人坐在一方羅漢床上。
宋皇後與端容貴妃並排而坐,周貴人、吳貴人則坐在一旁的繡墩上,笑著陪著後妃兩人說話。
鹹寧公主與李嬋月也在一旁,落座下來,一著青色襖裙、一著粉紅衣裙,一個氣質清冷雅黛,一個稚氣可愛。
鹹寧公主仍沒有綰成婦人發髻,而是仍做未出閣少女打扮,空氣劉海兒下的彎彎柳眉仍是小平眉,而帶著淚痣的清眸流溢著的幽豔、峭麗氣韻稍稍散去一些,有人春花嬌媚氣息流溢。
“娘娘,陛下和永寧侯來了。”內監進入殿內,朝著宋皇後和端容貴妃拱手道。
宋皇後那張國色天香的芙蓉玉顏,笑意流波,聲音糯糯說道:“妹妹,陛下和子鈺來了。”
端容貴妃柔聲說道:“這幾天,聽陛下說他都在京營練兵,也難為他剛回來,就這般醉心兵事。”
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最近幾天,自家女兒稚麗眉眼之間多了幾許不屬閨閣少女的嫵媚春韻,也不知兩個人又弄了什麼名堂。
這時,鹹寧公主妍麗、清絕的臉蛋兒上,也蒙著一層淺淺喜色,拉過李嬋月的手,向著殿門口望去。
這幾天沒有見著賈珩,少女去了京營尋找,隻是賈珩派人說了要單獨待在京營忙幾天,鹹寧公主遂不再黏著賈珩。
隻是,芳心未嘗沒有暗暗幽怨,她初為新婦,先生應該多陪陪她才是的。
而在幾人敘話之時,崇平帝進入殿中,身旁落後半步正是蕭軒疏舉的蟒服少年。
少年身上披風,腰間按著天子劍,護衛著崇平帝。
“陛下。”宋皇後美眸凝露,眼眸輕眨之間,笑意嫣然地看向崇平帝,麗人雍容雅步而來,雲髻之上的碧玉滴翠明光熠熠,炫耀人眸。
崇平帝麵色卻無多少笑紋,輕聲道:“梓潼,準備午膳,朕和子鈺在一塊兒用些。”
宋皇後豔麗玉容上笑意仍如海棠花般明媚,說道:“臣妾正說派人去喚著陛下呢。”
崇平帝點了點頭,隻是聲音低沉說道:“西寧府傳來消息,西寧郡王薨了。”
宋皇後臉上的笑意微微斂去,驚聲道:“陛下,西寧郡王……怎麼這般突然?”
崇平帝歎了一口氣,說道:“西寧郡王也是年紀大了,原本有著舊疾在身,幾個月前就給朕上疏,這個冬天難熬啊。”
宋皇後寬慰道:“陛下節哀。”
當年西寧郡王並不是崇平帝的鐵杆支持者,反而與周王關係莫逆,幾為生死之交。
崇平帝擺了擺手,落座下來,說道:“朕已經打發了戴權前往金府祭吊,罷朝七日,以寄哀思。”
因為西寧郡王靈柩不在京城,崇平帝也沒有親自去西寧郡王府。
宋皇後想了想,抿了抿粉唇,柔聲道:“那臣妾打發著女官去慰問著西寧郡王府的女眷。”
崇平帝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吳貴人和周貴人兩妃,問道:“你們緣何在此?”
吳貴人連忙行了一禮,怯怯柔柔道:“臣妾見過陛下。”
見崇平帝詫異,宋皇後柔聲解釋道:“這些宮人在家中許久,骨肉分離,難聚天倫,臣妾想著是否讓歸寧省親,探望探望家人?”
其實,她也想回金陵看看家人,但皇後為六宮之主,不可輕易出宮。
崇平帝想了想,輕聲說道:“朕回頭給宮妃下旨,讓她們修建省親之宅,以供接駕。”
宮妃出宮省親有著一套嚴格、完整的儀禮典製,而且不會在府中過夜,這都是天家為了防止出一些宮帷醜聞的手段。
吳貴人和周貴人紛紛叩謝聖恩,然後告辭離去。
賈珩凝眸瞥了一眼周吳兩位宮妃,心頭生出一股感慨。
如果沒有他當初將元春接出來,隻怕省親的也有元春,到時候……
想起元春那幾乎將她包裹起來的溫潤柔軟,以及那柔婉如水的性情,心底也有幾許思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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