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寡婦,以往那人就看不上自己的一些狠辣行徑,昨晚自始至終都聲音平淡的樣子,好像根本激不起一絲情緒。
鳳姐纖纖素手搓洗著秀頸,然後搓洗著糧倉,不知為何,就覺得一陣心煩意亂,將心頭紛亂的雜念驅散。
她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麼,呸,她又不是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那是可卿的男人,昨晚隻是一場夢罷了。
……
……
榮國府,榮慶堂
十二架屏風以及月亮形暖閣木架,將前後五間的萱堂分割出裡外幾重,而擺放著各式名貴花瓶瓷器的廂房中,人頭攢動,說說笑笑。
鋪就著軟褥的一方羅漢床上,賈母上了年紀,原本覺就少,下首的繡墩左側陪同著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以及李紈、曹氏等幾個年輕媳婦兒。
右側繡墩上則是坐著寶釵、黛玉、迎探惜三春以及紋綺,湘雲、寶琴,甄蘭和甄溪。
因為這幾天過年,一眾姊妹也不可能都在大觀園,賈母是喜歡熱鬨的,就喚來了一眾鶯鶯燕燕過來聽戲。
嗯,寶玉也在一旁的繡墩上坐著,與湘雲、寶琴幾個有說有笑,隻是不時拿眼去偷瞧著黛玉,觀察著黛玉的神色。
黛玉正在與寶釵在一塊兒小聲說話,自從那天兩人互拆書信閱看之後,關係較之往日都親昵了許多。
寶玉目光期待地問道:“寶琴妹妹,這真真國她做的詩,還有留存嗎?”
原來方才寶琴提及前往南洋諸國遊曆,提及了真真國做了一首詩。
湘雲笑道:“愛二)哥哥,這是寶琴姐姐杜撰而來的也未可知呢。”
寶玉笑道:“寶琴妹妹杜撰這些作甚,再說縱是杜撰也無其他,除四書五經之外,世間杜撰多了去了。”
湘雲道:“愛二)哥哥又說胡話了,仔細彆讓舅老爺聽見了。”
賈母笑著看向寶玉以及那玉頰豐潤的寶琴,說道:“琴丫頭,你在園子住,不如在我這兒住著,也能寶玉說說笑笑便宜一些。”
自從寶琴過來以後,賈母就喜愛這個肌膚瑩潤,天真爛漫的女孩兒,前不久還將一件珍藏多年的鬥篷送給了寶琴,讓王夫人收了寶琴為乾女兒。
寶琴笑了笑,白膩帶著嬰兒肥的臉蛋兒之上酒窩乍現,兩個小虎牙更顯天真爛漫,說道:“老祖宗,諾娜還在園子裡,珩大哥讓我陪著她的。”
她出了園子,想見著珩大哥就不方便了。
寶釵看向自家堂妹寶琴,瑩潤玉膚臉蛋兒之上見著淺淺笑意。
寶琴的性子天真活潑,看著比她要討老太太的喜歡。
黛玉粲然星眸眨了眨,笑道:“老太太挺喜歡寶琴的。”
她如今也明白過來,當年老太太讓她住在屋裡,除了愛護以外,隻怕還有彆的心思。
幸在……遇到了珩大哥。
寶玉那宛如銀盆的白膩臉蛋兒上,滿是溫和的笑意,完全不見當初摔玉的乖戾之氣,道:“是啊,寶琴妹妹,老太太這邊兒熱鬨一些呢。”
自從那勞什子大觀園修好以後,府上的姊妹,新來的姊妹都搬進裡去居住,這究竟是誰讓修的?
為什麼不讓他進去住啊!
寶琴笑靨甜美,水潤杏眸見著一絲慧黠,笑道:“寶二哥,你過了元宵節,不是還要去著學堂?那時候也見不著寶二哥了吧。”
寶玉一時間臉垮下來,怏怏不樂。
王夫人點了點頭,看向賈母,白淨麵皮上現出一抹笑意,說道:“老太太,寶玉過了元宵節,讓他去學堂,也好早日進學,科舉考試。”
雖然隨著時間過去,寶玉失了過往那種在釵裙環襖中眾星捧月的處境,但在王夫人眼中,寶玉的確是上進了許多,也知道“讀書”了。
尤其是李守中和林如海相繼擔任封疆大吏,王夫人心思又活泛了起來。
如果科舉高中,將來再讓那位珩大爺使點勁兒……
這時,賈母麵帶微笑,轉而看向李紈,說道:“蘭哥兒他娘,上次你爹來的書信,你收到了吧,說是讓蘭哥兒南下,江南文風要盛一些,在那邊兒學著,來日再在北方考試,也能好取中一些。”
自從賈珩口中得知賈蘭為可造之才以後,李守中就暗暗留了意,打算好好栽培一下。
王夫人笑道:“是啊,不過南方遠一些,蘭哥兒年歲畢竟是太小了。”
李紈著一身蘭色素雅衣裙,雲髻彆著一根珠釵,臉上薄施粉黛,柔聲道:“父親和我說了,我想著再等一二年,已經和父親回過信了。”
從父親啟用為安徽巡撫之後,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一些,明顯覺得老太太還有婆婆,對她較之以往的態度要和親近了許多。
如果說這僅僅是隱隱的感受,那麼在榮府的感受就要強烈許多,她見著過往不怎麼搭理他的大太太,也離多遠衝著她笑,還有那些嬤嬤和丫鬟隔著許久都行禮。
這……
李紈心頭幽幽歎了一口氣,這一切的根源許是那天晚上?
少婦心湖之中漣漪圈圈生出,漸漸倒映著一個麵容沉靜,劍眉朗目的少年。
那天她真是喝多了,事後想來,怎麼能做出那等不知廉恥的事來,幸虧……子鈺他體諒著她的難處。
賈母笑道:“那也好,等大一些再去不遲,如今府裡也算文武齊備,蒸蒸日上,我縱然即刻到了九泉之下,對兩位國公也有話說了。”
不得不說,這是自初代榮寧兩國,賈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落,但如今卻有中興之勢
薛姨媽笑道:“老太太這身子骨兒看著比我們都硬朗,哪能說那些。”
這蒸蒸日上,說來說去,還是因為珩哥兒出息。
珩哥兒,這是她的女婿來著。
念及此處,不由偷偷看向自家女兒一眼,目光在那肌骨瑩潤,容貌豐膩的少女臉上盤桓了下,心頭卻又歎了一口氣。
寶丫頭也不知與珩哥兒走到哪一步了,她們小孩子沒個輕重,萬一……她這個當娘的也不好問。
珩哥兒說著立功求婚,將來給寶丫頭請封誥命,這還要等多久?
其實,如今的賈珩在整個榮寧兩府漸得人心,除卻王夫人仍因元春和寶玉之事耿耿於懷。
當然,如果對虜戰事沒有任何波折前提下,嗯……
賈母說著,瞥了一眼王夫人,問道:“寶玉他娘,寶玉他舅舅什麼時候回來著?”
王夫人道:“這會兒還在北平,上次來書信說,今年夏天回京看看。”
王子騰當初隨著李瓚前往北平府為將,本來就是要打一個翻身仗,到了地方以後也算老實本分,當然如今北平無戰事,
賈母點了點頭,再不多言。
王家還和李家、林家不一樣,王家先前是要搶奪著她們賈家在軍中的話事權的,珩哥兒沒有提攜著也是對的。
“鴛鴦,去喚鳳丫頭過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沒起床呢?”賈母笑了笑問道。
沒有鳳姐,這榮慶堂的氛圍終究是差上一些,不夠歡快。
其實,這也是賈母對鳳姐的一些定位,疼孫媳婦兒是疼,但也和鳳姐暖場王、氣氛組有一定關係。
隻是隨著鳳姐成了寡婦,每次在榮慶堂說著笑話的時候,鳳姐自己都有一種強顏歡笑的感覺。
畢竟,丈夫被流放,自己守了活寡,膝下又沒有孩子,還要陪著賈母說笑。
雖然鳳姐從不表露出來,但內心中的苦悶可想而知,唯有寂寞深夜之中,貼身丫鬟平兒才能了解一二。
鴛鴦笑著應了一下,正要離了榮慶堂,前去尋著鳳姐。
但就在這時,丹唇未語笑先聞,“老祖宗。”
不大一會兒,珠容靚飾,彩繡輝煌的神仙妃子,笑意盈盈地進入廳堂,麗人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罩翡翠撒花洋縐裙,周身的玉佩叮當作響。
麗人瓜子臉蛋兒,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
這次是真粉麵含春,一眼望去,香肌玉膚,恍若凝露之紅梅,嬌豔無端,紅唇未啟,檀口貝齒晶瑩靡靡。
其實,昨晚賈珩許是覺得欲多情少,除卻第一次弄錯,之後並未再親著鳳姐。
不得不說,鳳姐此刻容光煥發的豔媚之態,猛然進入榮慶堂,幾讓賈母都微微一怔,旋即覺得許是元宵節將至,心頭高興所致。
鳳姐笑了笑道:“老祖宗,我剛剛在屋裡您老喚著我,想著過來給你請安問好呢。”
賈母麵帶笑意,看向不遠處那道:“我看呀你這是長了順風耳。”
眾人也都笑著看向那花信少婦,李紈倒是多打量了一眼,捕捉到眉梢眼角的一絲天然形成的嫵媚氣韻,心頭深處一閃而逝過疑惑。
鳳姐笑道:“老祖宗,咱們這就叫心有靈犀。”
也不知為何,原本心頭深處潛藏的一些怨氣,好像隨著昨晚酣暢淋漓的釋放……似再也沒有了般。
賈母笑了笑,似也能感受到笑意滿麵的鳳姐身上感到心頭真正的輕快,說道:“我說今個兒怎麼慶賀著元宵,這天天聽戲也沒有什麼意思。”
鳳姐笑了笑道:“請了雜耍藝人,既是過元宵,放放花燈,這些都是少不了的,還要猜燈謎,飲宴呢。”
賈母笑道:“這個好,今年就應該熱熱鬨鬨的,隻是可惜珩哥兒不在這兒。”
廳堂中眾人聽提及賈珩,釵黛以及小聲說話的蘭溪二人,都抬眸看向賈母。
恰在這時,外間的嬤嬤道:“老太太,珩大爺回來了。”
鳳姐豔麗容顏的臉蛋兒上,笑意稍稍凝滯了一下,端起一旁的茶盅,輕輕呷了一口,芳心不由跳的加劇了幾分。
昨晚明明是一場夢,她為何醒來還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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