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頓了下,道:“已去歲夏天以來,兵部拖著幾個月的餉銀未發,軍中士卒怨氣頗大,雖末將儘力安撫,但如今兵餉不齊,再發大軍征北,末將恐軍中士卒聒噪鬨事。”
賈珩聞言,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冷聲道:“太原鎮向軍機處和兵部奏請的糧秣,其上記載著騎軍三萬五千,如何僅僅隻有一萬,剩下的兩萬五千騎軍何在?”
王承胤心頭一驚,麵色微怔,一時不能對,還是一旁的副總兵商仲剛拱手說道:“大將軍有所不知,軍馬養護不易,這些年多有折損,再加上兵丁久疏戰陣,此事是末將平時管束作訓不當,還請大將軍恕罪。”
這可不是如當初應付水溶之時,拉出一批人來回檢閱,而是要領兵協助京營出征,一旦被查將出來,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王承胤見副總兵商仲剛主動背鍋,心頭稍定,連忙拱手相請說道:“大將軍,末將最近會加緊籌措兵馬。”
實在不行,隻能先抽一些步卒充數,將這一關應付過去再說。
賈珩卻突然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帥案,冷聲道:“爾等虛報兵額,欺上瞞下,使國家用兵之時卻無人可調,還敢在此敷衍塞責,相隱為惡,來人,拿下此二獠!”
此言一出,廳堂之中眾人儘皆麵色微變。
實在沒有想這位征虜大將軍剛來,就如此殺伐果斷,方至太原,竟立奪兵權!
根本不給你多廢話一句。
這或許就是擁大兵而來的底氣和魄力?
賈珩身後的軍卒在護軍千戶賈芳的帶領下,應諾一聲,幾乎一擁而上,將愣怔原地王承胤以及副總兵商仲剛等將校緊緊按住胳膊,周圍的京營將校和軍卒,“刷刷”抽出刀來,死死盯著總兵府的其他將校。
但有異動,砍做肉泥!
因為是迎接著賈珩,故而太原總兵衙門的高階將校一應俱全,此刻,都在衙門之中,驚駭莫名。
這特娘的什麼陣仗?
王承胤幾乎懵在原地,半晌沒反應過來,實在沒有想到根本毫無轉圜,二話不說,直接拿下。
“大將軍,末將……為何要拿下末將?”王承胤憤然說道。
而王承胤身後的家將以及王登,一時間目中煞氣隱隱,蠢蠢欲動,副總兵商仲剛麵現狠色,似有暴起之色,然後忽地腰間一把匕首抵住,耳畔哂笑之聲響起,“彆亂動!”
賈珩目光陰沉,起得身來,按劍四顧,冷笑一聲,說道:“怎麼,還想要煽動軍卒嘩變?本侯立誅爾等三族!”
此言一出,廳堂之中恍若吹過一道寒風,令眾人不寒而栗。
王承胤麵色變幻不定,連忙說道:“大將軍,我等不服,我等犯了何罪?剛見就拿捕我等?”
“犯了何罪?”賈珩麵色陰沉,冷哼一聲,轉眸看向一旁的範儀,說道:“宋主簿,念。”
宋源從手中拿出簿冊,開始展開念著:
“王承胤為太原總兵十三載,自督軍以來,貪墨、克扣軍餉六七,朝廷定額十三萬,但麾下兵丁僅有六萬九千,皆為老弱病殘,而王承胤手下一支精兵七千人,皆為騎軍,實兵實餉,甲具齊全,以國帑而養私兵,藏悖逆之心,誠為可誅……”
清冽、冰冷的聲音在整個官廳中響起,讓在場文武官員心頭凜然。
巡撫顧秉和手中撚起的胡須要撚斷,蒼老的目光中見著驚異之色。
王承胤仗著手握重兵,在太原素來驕橫,目中無人,如今也算是報應不爽了。
王承胤此刻聽著自己的罪狀,麵色微變,抬頭之間,目中現出驚恐之色。
這是誰泄露的底細?這姓賈的為何知道他的這些事兒?
念及此處,心頭一驚,猛然將一雙虎目投向在椅子上坐著的都指揮使向斌,隻見其人老神在在。
向斌麵上若無其事,目中現出一抹冷意。
事到如今,這王承胤還要欺瞞朝廷,光憑借著六七萬老弱病殘,怎麼可能瞞得住朝廷十餘萬精銳大軍?
大軍一至,化為齏粉,還能朝哪裡逃?
竟還想威脅於他!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國家每歲靡費國帑、錢糧無數,養出爾等喝兵血的蛀蟲?如是女真攻至太原,以如今軍力,何以抵禦?更不用說以國帑蓄養私軍,擁兵自重,意同謀逆耶?”賈珩麵色陰沉,目光冷冷逼視著王承胤,沉喝道:“謝再義何在?”
“末將在!”謝再義大喝一聲,抱拳說道。
賈珩冷聲道:“你即刻領騎軍封鎖各營房,嚴禁太原鎮兵出入,清點鎮軍之中將校,對王承胤一黨甄彆、抓捕,餘者軍卒一概不問,而後將騎軍儘數編入京營,本侯要清查出鎮中的真實兵額。”
他之所以使雷霆手段處置王承胤,其實是形勢所逼,實在沒有時間陪著王承胤勾心鬥角,攘外必先安內。
不處理了這等庸碌之將,等著他給女真打仗的緊要關頭,被這些人在後麵賣?
而且他也有這個權力,以軍機大臣領天子劍,掛征虜大將軍印,臨機決斷先斬後奏,身邊兒還帶著幾萬大軍,彆說沒有都指揮使向斌提供的罪證情報,僅僅找個由頭,就能給王承胤小鞋穿。
拿的明明是反派人設,就不要瞻前顧後。
至於什麼整頓軍務,影響軍心士氣,顧全大局雲雲,他賈珩才是大局!
京營數萬大軍在此,後續還有步卒開赴太原。
想要嘩變,王承胤要真有十三萬大軍再說!
問題真有十三萬大軍,他也不會雷霆處置此人!
但之後要封鎖消息,不能讓大同總兵蔣子寧收到風聲,以免起了彆的心思,所以他提前派了龐師立領軍前往大同。
即刻處置了王承胤,就前往大同,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王承胤麵如土色,心頭卻不由湧起一股寒意,按著這永寧侯的手段,隻怕他性命堪憂。
“我等冤枉!”
“冤枉!”
“永寧侯這是要儘誅我等鎮軍將校!”
王承胤以及商仲剛高聲喊著,試圖喚起周圍將校的反抗之心。
“推出去斬首,首級懸於轅門!對總兵衙門王承胤手下一眾將校,儘數羈押衙門院中審查,查明貪墨情狀,公告軍中,肅清餘毒!國家養兵十餘年,卻落得老弱不堪為用,如女真一戰而至太原,豈不軍鎮皆失,關中震動?”賈珩麵色殺氣湧動,沉聲說著,猛地拍在帥案之上。
裹挾軍將反抗,這王承胤已有取死之道!
如果皇太極有點兒魄力,不僅要收蒙古,而後領兵攻伐大同,重兵下太原,那時候指望這些人?
而賈珩之言一出,原本坐著的軍將臉色都是微變,這是直接要斬首?
賈珩沉吟道:“貪墨軍餉,而無苛虐士卒之事者,如補回軍餉七成,既往不咎。”
眾將聞言,心頭懸著的一顆心稍稍放下。
隨著錦衣府衛以及軍卒將王承胤以及副總兵商仲剛一同押下去,而此刻裡裡外外都是京營騎軍看著總兵衙門的親兵。
廳堂中頓時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就是藩臬兩司的官員都是呆若木雞,愣在原地,真沒見過這等陣仗。
殺一鎮總兵,如同殺雞!
這是一方大將,在山西橫行跋扈十來年,見麵二話不說,說殺就殺?這不怕京中言官彈劾?殺伐果斷,威福自用?
不多時,賈芳拎著兩將的人頭,麵頰潮紅,回命道:“大將軍,二將人頭在此。”
一股濃鬱的血腥氣更是瞬間充斥了廳堂,讓眾官員心頭凜然,一些膽小的臉色刷地煞白。
“懸掛在總兵衙門轅門之上。”賈珩沉聲說著,擺了擺手。
“是。”賈芳大聲說著,然後轉身而去。
賈珩臉色淡漠,目光逡巡一眾藩臬兩司官員,朝著神京方向拱手,沉聲說道:“本官受天子所命,以天子劍督軍北征,對貽誤軍機者有先斬後奏之權,如今王承胤等將校,貪墨軍餉,懈怠兵備,更在貪腐情狀暴露之後,意圖煽動軍卒嘩變,如此悖逆之徒,不殺不足以典明軍紀,顧大人為本省巡撫,代天子署理軍政,可向朝廷上疏具明此事。”
顧秉和聞言,麵色一怔,旋即拱手道:“大將軍所言甚是。”
這是讓他出來收拾後事。
這位永寧侯,果是能生擒女真親王的大將,殺性之重,名不虛傳。
而陳瀟看向那麵色淡漠的少年,秀眉之下,清眸更是熠熠明亮,忽而覺得懷中藏著的雪梨有些發癢。
果然,大觀園不是他的歸宿,這裡才是!
賈珩看向都指揮使向斌,道:“向都帥不與王承胤等軍將同流合汙,及時棄暗投明,本侯會向聖上奏明。”
向斌拱手道:“末將自知罪責不輕,自向朝廷上疏請罪。”
而此刻廳堂中的顧秉和、羅景文、蔣彥等人麵上皆是現出恍然。
怪不得這永寧侯言之鑿鑿,這是有人內應,幫著揭了王承胤的老底!
其實,就算沒有向斌之計,賈珩還是要借機發作,當然不會如今日這般慘酷烈,還是稍稍講一些程序正義。
賈珩道:“劉千戶,對先前軍將嚴加訊問,搜檢、追繳貪墨軍餉,王承胤家儘數抄檢,以其貪墨家資充為軍餉!”
他要用這些人的鮮血和騰出來的官位去激勵兵將。
賈珩道:“戚將軍,你與向都指揮使領兵前去彈壓王承胤手下的家丁精銳。”
因為有向斌的配合,王承胤的餘黨比較容易識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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