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中的蒙古新鮮出爐的眾王公大臣,也心頭有些詫異。
但等不了多久,隻見濟爾哈朗領著幾個將校,不戴頭盔,披頭散發,衣衫淩亂,血汙猶在,臉上的神色一看就是吃了敗仗。
刹那間,大帳之中原本喧鬨熱烈的氣氛恍若被潑了一盆冷水,奈曼、敖漢、克什克騰三部的王公貝勒以及蒙古軍將都放下酒盅,目光詫異地看向鄭親王濟爾哈朗。
“皇兄。”就在皇太極目光發直,欲言又止時,濟爾哈朗忽而“噗通”一聲跪將下來,膝行幾步,麵色愁悶,囔囔道:“敗了,敗了。”
濟爾哈朗年歲也不小,四十多歲的人了,可謂廝殺半生的老將,此刻眼圈發紅,說道:“皇兄,鑲藍旗與漢軍主力大隊相遇,他們有著四五萬人,我們隻有一萬來人,兩軍交鋒,寡不敵眾,一下子損失了幾千兒郎,漢軍正黃旗見打不過,投降了漢軍,務達海侄子也……”
說到最後,七尺高的漢子聲音哽咽。
這次鑲藍旗隻回來兩千多人,幾乎是倉皇逃竄,戰敗的苦澀以及自責如野草一般纏滿了濟爾哈朗的內心。
皇太極手中拿著的酒盅“啪嗒”一聲,落在桌子上,愣怔半晌,麵色“刷”地陰沉下來,說道:“究竟怎麼回事兒?”
這時,一旁的鑲藍旗的將校連忙上前解釋了雙方交戰的原委。
當軍帳之中的眾人聽完此言,皆是心頭一驚,麵麵相覷。
“嘭!!!”
阿濟格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劉之源這個狗奴才,我早就看他不可靠,如果t正黃旗拚死一搏,損失會有這般慘重?”
許是喝多了,怒罵道:“這些漢人都是三心二意。”
這句話一出,整個廳堂中的氣氛頓時死一般的寂靜,遠處的漢將臉色都微微一變。
多爾袞麵色微頓,捏著手中的杯子,瞪著阿濟格。
皇太極沉聲說道:“十二弟住口!”
說著,恍若打盹的老虎猛然睜開凶戾的目光,死死盯向濟爾哈朗,說道:“漢軍騎兵四五萬,漢軍哪來的四五萬騎軍?”
這時,坐在下首的多爾袞皺了皺眉,麵色如霜,離座起身,拱手一禮說道:“皇兄,漢軍京營十二團營,兵馬多達二十多萬,湊出四五萬騎也是有的,這次分明是為了阻擋我大清出征察哈爾蒙古,傾國之兵。”
皇太極聞言,臉色陰沉如鐵,道:“這個賈珩,先在南邊兒,現在又在草原,誠是我清國大敵。”
多鐸先歿於賈珩之手,現在鄭親王濟爾哈朗也在賈珩手上吃了大虧,可以說皇太極心頭殺機如瀑,恨不得除賈珩而後快!
多爾袞道:“皇兄,現在當務之急是斷遏察哈爾蒙古南逃之路,不使其與漢軍合流。”
這時,阿濟格憤然說道:“皇兄,兄長,容我領兵過去,定要割下這賈珩小兒的人頭!”
隨著阿濟格大聲請命,此刻廳堂中清軍眾將也都紛紛起身請戰,其中不乏漢軍旗的一眾將校。
因為先前正黃旗的劉之源領兵投降了漢軍,這多少刺痛了漢軍將校敏感的神經。
範憲鬥忽而起身,說道:“皇上,現在我軍新敗,銳氣方失,尤其是不知漢軍京營的底細,不宜莽撞行事,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攻戰啊。”
阿濟格怒目而視,說道:“他們四五萬騎打上鑲藍旗萬餘人,才堪堪打平,隻要我們彙合大軍,就能一口氣拿下,那時候漢人沒了騎軍,他們再也翻不起浪花,皇兄,現在趁著他們與額哲聯絡,正要全軍壓上,一網打儘。”
多爾袞皺眉道:“兄長不得無禮!”
皇太極蒼老目光如鷹隼一般銳利,盯著濟爾哈朗,說道:“鄭親王先起來吧,說說交手之時,漢軍戰力如何。”
此刻,濟爾哈朗卻跪在地上,並未起身,而是叩首拜道:“還請皇兄降罪。”
旋即敘說著先前的戰事經過。
皇太極皺了皺眉,靜聽其敘說著先前的戰事經過。
濟爾哈朗將如何遇敵,如何迎擊說了。
皇太極冷聲道:“敵軍四五萬騎,你一下子不知多少兵馬,就敢貿然進擊,為何這般莽撞?”
其實,賈珩仗著以望遠鏡為觀望軍情的利器,龐師立所在一翼離的很遠。
濟爾哈朗派出斥騎哨探,並未發現官軍的動向,再加上沒有將大漢的騎軍太當回事兒,這才派出了務達海前去試探,一旦漢軍“主力”陣線動搖,即刻全軍壓上,一下子擊潰漢軍,這就收割一場勝利。
的確並未察覺出漢軍的總體兵力規模。
而且千鈞一發之間,倉促迎戰,加上劉之源的進言,以及對女真八旗精兵天下無敵的自信,結果誰曾想一敗塗地?
不過,這一場敗顯然也讓女真知曉了大漢京營騎軍的戰力。
皇太極聽完濟爾哈朗所言,目光閃了閃,嗬斥道:“你平時的謹慎哪裡去了?在戰場之上,未曾探明敵情,如何就敢全軍押上。”
濟爾哈朗被皇太極罵著,頭緊緊低著,不敢還嘴。
皇太極臉色鐵青,怒聲道:“將這葬送我女真兒郎,折損我銳氣的昏王推出去砍了!”
此言一出,軍帳中的眾人麵色微變,而親衛短時間竟愣怔原地,不敢應命。
還是多爾袞反應快,不等正黃旗的侍衛押著濟爾哈朗出帳斬首,就已跪將下來,求情道:“皇兄,漢軍全軍出塞,鄭親王一時不察,非戰之罪,還請皇兄準允鄭親王軍前戴罪立功,贖去罪責。”
這會兒,阿濟格目光閃了閃,也跪將下來請罪。
而範憲鬥見此,倒是老神在在坐在一旁,與鄧長春等漢臣並不參與這等事。
倒是奈曼族的塔拉,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下,說道:“皇上,鄭親王吃敗仗也是因為被無恥的漢人偷襲,從方才敘述戰事來看,漢軍騎軍四五萬,這都留不下我等萬人,輸了這一場,再找回場子就是,何必擅殺大將。”
他瞧著這皇上似乎也不想處死這位鄭親王的樣子。
隨著塔拉出言求情,敖漢部的可汗以及克什克騰部的可汗也反應過來,開始紛紛為鄭親王求情。
這時,不少漢將倒是紛紛下跪來求情。
皇太極看著這一幕,默然了一會兒,冷聲道:“濟爾哈朗,你可聽見了?”
濟爾哈朗道:“微臣惶恐。”
“鄭親王,留下有用之身,一雪前恥!”多爾袞喚道。
皇太極麵色漠然道:“來人,將鄭親王降為庶人,發配軍前聽用,鑲藍旗補充兵丁,暫在沽源休整。”
鑲藍旗肯定要重建,但現在隻能暫且留下後方,等到領兵滅了漢軍的騎軍以後再做計較。
此刻的女真精銳還有兩白旗,兩黃旗三萬精銳,如果加上漢軍八旗的四旗,科爾沁蒙古以及內喀爾喀五部的蒙古騎軍,以及察哈爾蒙古三部,仍有著六七萬人的兵馬。
而賈珩選擇不與皇太極的主力硬碰硬,其實也是一種明智的選擇,如果真的展開會戰,漢蒙聯軍必然不敵大敗。
“豪格和嶽讬那邊兒傳來消息沒有?”皇太極麵色不虞,低聲問道。
其實此地離著宣化已經很近,甚至這裡原本就是宣府的舊防區的永平衛。
這時,費英東抱拳說道:“皇上,大皇子才去宣府十天,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
皇太極沉吟片刻,似在思索著什麼,道:“集合兵馬,明日一早疾馳奔向集寧海子,與漢蒙兩軍決一死戰!”
如果任由兩部縮回大同,想要擊潰聯軍將更為複雜,以女真的兵力想要攻城,傷亡太大。
在這一刻,這位女真的英主瞬間做出了最為明智的選擇,趁著大漢騎軍與蒙古的聯軍還未整合完畢,打算趁機猛攻。
但大同因為離集寧海子比較近,整個撤退過程有條不紊,但畢竟察哈爾蒙古部族老弱婦孺太多,速度多少還是遲緩了許多。
終於在第三天傍晚,護送著賈珩察哈爾蒙古的賈珩在距離大同四十裡外發現了女真精騎的蹤影。
而這已是最後一批婦孺,此刻賈珩已與額哲等部的主力彙合一處,準備迎敵。
而千裡之外的宣化城,從獨石口到宣府城一線都陷入在戰鬥之中,宣府鎮的兵馬正在苦苦支撐,但此刻北平都司也調來了一萬兵馬前往支援宣府。
就在大漢東西防線的戰事如火如荼之時——
神京,大明宮,內書房
正是下午時分,晚霞滿天,金紅霞光透窗而入,照射在玉階和家具擺設上。
著龍袍的中年皇者放下手中的奏疏,看向外間,瘦削麵容之上憂色不減,問道:“戴權,什麼時辰了?”
戴權端上沏好一杯龍井茶,說道:“陛下,申牌時分了,娘娘打發了女官過來,請聖上至坤寧宮用晚膳。”
“軍機處還沒有軍報傳來?”崇平帝起得身來,問道。
戴權道:“前日宣府傳來六百裡急遞,宣府一線發現女真大隊兵馬的跡象。”
崇平帝默然片刻,問道:“錦衣府呢?他們用錦衣飛鴿傳書,軍情更能及時一些。”
“陛下,永寧侯還未有飛鴿傳書傳來。”戴權低聲說道。
崇平帝默然片刻,心頭煩躁不已,喃喃說道:“自子鈺前往大同以後,再無軍情急遞送來,既宣府已有大戰,大同方麵又會如何?是否已經與察哈爾蒙古聯合起來?”
究竟能不能打贏?這幾天過去,他心頭也漸漸沒底起來。
據軍機處的情報彙總,女真這次是傾國而來。
戴權聽著崇平帝的憂心之言,卻無法回答。
這等大戰,連他也說不了,永寧侯會不會延續勝績。
好在崇平帝感慨一陣,估計也是餓了,開口道:“擺駕坤寧宮。”
戴權躬身應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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