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瀟清聲道:“女真已經連續攻打了五天,昨天的攻勢倒是遲緩了一些。”
“他們在等著北平一線的消息,如今居庸關一破,女真勢必士氣大振,應該有著一波新的攻勢。”賈珩目光幽沉,心底也有些擔憂。
陳瀟看向那少年,提醒道:“如果女真大舉圍攻北平,神京方麵可能催促你進兵,或者分兵相援。”
賈珩搖了搖頭,說道:“我等會兒就遞疏至京,女真主力仍在宣大,是故兩地兵馬暫且不宜大舉調動,除非女真大部主力調走,否則宣府一動,如皇太極再領兵破宣府,局麵就徹底敗壞。”
陳瀟眸光閃了閃,點頭道:“現在不宜亂了陣腳。”
雖然先前已經預估到東線可能要爆,但真等到出現,還是有危急之感。
賈珩沉吟片刻,說道:“先召集眾將議事。”
雖然早就料到女真定然破關而入,但坐視女真興兵逞凶燕趙之地,殘害百姓,也沒有什麼心情多說其他。
此刻,待賈珩來到人頭攢動的廳堂中,汝南侯衛麒以及京營的其他將校,也都紛紛看向那蟒服少年。
賈珩簡單敘說完居庸關的情況,說道:“女真在西線頓兵堅城,就試著從東線攻破。”
汝南侯衛麒說道:“大將軍,北平方麵遭遇強敵突入,我軍是否派兵相援?”
賈珩道:“先前本侯已派了謝鯨過去,而宣府之地女真兵馬撤退,謝將軍也會酌情增兵,龐師立何在?”
“末將在。”龐師立從一眾將校中出列,抱拳說道。
賈珩沉聲道:“龐將軍領騎軍六千前往北平相援,策應謝鯨。”
實在放不下北平那邊兒的兵丁戰力,賈珩事到臨頭,終究是派出一支援兵。
龐師立拱手應是,然後出得廳堂點兵而去。
待龐師立離去,賈珩沉吟說道:“皇太極最近定然有著動作,可能會大舉攻城,最近諸營要謹防女真重兵相攻。”
在場眾人聞言,紛紛稱是。
另一邊兒,軍帳之中,皇太極同樣聚集著清國高層議事,不遠處則是列坐著蒙古的王公貝勒。
“豪格和嶽讬兩個人隨機應變,破居庸關可解僵局。”皇太極麵帶微笑,放下手中的軍報,出言讚了一句。
下方的一眾女真大將以及蒙古的王公貝勒,麵容上也多是見著欣喜之色。
這幾天攻打大同城,可以說蒙古也體會到了重兵防守的城池是多麼難啃,大同城下的壕溝幾乎要填滿了女真人和蒙古人的屍體,一句話,傷亡慘重。
皇太極道:“如今漢廷為北平之危疲於奔命,我們這邊兒也當有所動作,明日全軍押上,集全力攻打大同城。”
阿濟格這時昂首著出了武將隊列,拱手說道:“皇兄,明日我部願為先登,斬去那賈珩小兒人頭!”
皇太極看向阿濟格,點了點頭,叮囑說道:“十二弟,這次仍是佯攻,但攻勢要迅猛,呼應東邊兒的進軍。”
經過這幾天的攻防之戰,女真已經估算出,想要攻下大同城,所付代價巨大。
阿濟格拱手道:“皇兄放心。”
之後,皇太極又交代了幾下攻城任務,待眾將離去,皇太極望著掛在屏風上的輿圖出神,忽而伸手指著平安州方向,問道:“此地,漢軍的哪支兵馬在鎮守?”
一旁侍立的多爾袞怔了下,連忙回道:“此地原為朔州,漢廷改名為平安州,設節度使,其名崔嶺,有兵馬四萬。”
皇太極眉頭微皺,低聲道:“這名字有些熟悉。”
“皇上,這崔嶺當初也不少開辟商道向我國境內輸送貨物,戶部方麵還提及過此事。”範憲鬥沉聲說道。
皇太極目光微亮,指著輿圖,說道:“朔州為三晉之首重防之地,如是從此迂回繞襲,直抵……這裡!”
說著,將手指重重點在“太原”兩字。
以往是有察哈爾蒙古阻攔,所以沒有想到繞過大同,偷襲於後的一節。
範憲鬥眼前一亮,問道:“皇上是想派出一支兵馬繞襲朔州,直抵晉地。”
“大同兵馬集聚十幾萬漢軍,以我軍兵力,除非傷亡巨大,否則不容易攻下城池,如是以大軍襲於側後,威逼太原,斷漢軍糧道,那時宣大二地的漢軍軍心震動,這就是一場輝煌大勝!”皇太極越說眼前越亮,心頭振奮不已,似乎看到了漢廷首尾不能顧,為女真徹底擊潰的一幕。
範憲鬥心頭也有幾許震動,目光投向朔州方向,思忖了一會兒,說道:“皇上,此法雖為先前所論中策,但也有些冒險,漢軍肯定會拚死相援,是否先看看漢廷在北平一線的應對,如果漢廷中樞因北平方麵的軍情而見責於永寧侯,再作計較不遲?”
皇太極搖了搖頭,說道:“此事不宜拖延,一旦為那永寧侯察覺疏漏,戰機稍縱即逝,需得儘快出兵!”
其實這是從察哈爾蒙古全線收縮至大同鎮以後留下的一絲防守漏洞,從鄂爾多斯方向繞襲朔州,然後直插太原,斷大同京營大軍糧道,這場戰事基本就可以鎖定勝局了。
甚至,漢軍大亂被困,一旦崩潰,就是一場不下遼東大勝的輝煌戰果,皇太極如何不動心?
多爾袞此刻目光也落在朔州,心頭振奮,說道:“皇兄說的是!戰機稍縱即逝,一旦漢軍反應過來,向平安州增兵相援,我們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皇太極笑了笑,說道:“那時的戰果,無非是嶽讬他們在漢廷河北等地劫掠一些人口,如以往一樣,漢廷也不會傷筋動骨,而這一次不一樣,如果攻陷太原,斷其糧道,那永寧侯所領漢軍一敗塗地,漢廷再難與我大清北上爭鋒!”
可以說,皇太極之言毫不誇張,因為整個轉運糧秣的中樞就在太原。
多爾袞說道:“皇兄,提及太原,臣弟最近聽人說,漢國的永寧侯到太原以後,武力挾製晉商為大軍收集糧秣,彼等已滿腹怨氣,而亢家也被漢廷羅織罪名,下獄,如是兵臨太原,或可裡應外合,輕取太原?”
亢以升的兒子亢澤興在宣府被捕,待招供出亢家行徑之後,賈珩就密令錦衣府抓捕亢家等人,對其他幾家晉商,因為證據尚且不足,加之還需幾家晉商籌措糧秣,因此就沒有動手。
但幾大晉商早已懷恨在心,隨時報複,直到賈珩取得殲滅鑲藍旗的大捷,震懾了晉商,轉而再次蟄伏下來。
皇太極聞言,心頭更是一喜,暗忖天助我也,問道:“晉商可有聯絡通道?”
多爾袞道:“有著聯絡通道,幾家晉商有著家丁還有部舊,原本太原鎮的鎮兵就對那永寧侯不滿。”
而就這般,皇太極越說越覺得可行性極高,目光落在輿圖上的太原重鎮,說道:“如是這麼一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範憲鬥此刻也點了點頭,道:“此刻漢軍集重兵在宣大,任其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我大清繞襲太原。”
皇太極目光炯炯,起得身來,按住腰間寶劍,說道:“這次朕要禦駕親征!”
此言一出,範憲鬥與多爾袞麵色倏變,齊齊說道:“皇上不可!”
“皇上為萬金之軀,身係社稷,委實不該如此行險才是,一旦有了閃失,置我大清社稷於何地?”範憲鬥勸說著,又給多爾袞使了一個眼色。
多爾袞正色幾分,也連忙勸道:“皇兄馳騁沙場之誌,臣弟心知,但皇兄畢竟年事已高,又是我大清的定海神珠,如是有著閃失,我大清都要為此社稷動蕩,還請皇兄三思。”
皇太極擺了擺手,說道:“如是旁人領兵前去,朕實在不放心,難以隨機應變,朕知曉你們擔心,但朕雖年過六旬,尚能開一石弓,再說這次過去不是一人前往,濟爾哈朗還有德格類都會跟著。”
多爾袞又勸道:“皇兄,不如我領兵過去,皇兄在此地坐鎮,如果漢軍糧道被斷,皇兄正好指揮諸軍,一舉擊潰漢軍,奪下宣大。”
皇太極問道:“如是那永寧侯派兵來救,你是打是守?”
多爾袞道:“皇兄,自是要向太原猛攻。”
皇太極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道:“圍攻太原城固然重要,但如果援兵前來,事不可為,就要及時撤回朔州。”
說著攻打太原,如果太原急切南下,那時候就需要圍點打援,這些戰場上的衡量,多爾袞未必能把握得住。
多爾袞見勸不住皇太極,轉而看向範憲鬥。
範憲鬥勸說道:“皇上,兩軍對戰,戰事凶險,皇上不如委良將攻襲。”
皇太極道:“此事無需疑慮,朕在後方指揮,不會有什麼事兒,此戰唯有朕領大軍才能應對地漢廷部署調動,否則,如委任大將深入敵境,難有作為。”
其實心底還有一節,這等可葬送漢國元氣的大戰,不可假於人手,如是交給十四弟,十四弟功勞名望都會大幅提升。
等他百年之後,諸子何人能製?
範憲鬥聞言,一時默然不語,隱隱猜出其中還有更深層次的緣故,倒也不好再勸。
不過,皇太極本身就是馬上皇帝,從朔州繞襲也沒有什麼危險。
“範先生不必擔憂,朕幼時隨父東征西討,一生未逢敗績,半生戎馬倥惚,漢國之地,還無人能動朕一根汗毛!”皇太極笑了笑,說道。
這時,鄭親王濟爾哈朗在一旁道:“皇兄放心,臣弟縱是粉身碎骨,也要護住皇兄周全。”
多爾袞與範憲鬥見皇太極如此堅持,加之又有濟爾哈朗相護,也不再勸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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