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權連忙下了丹陛接過,心頭已是又驚又喜,然後一路小跑地折身來到禦案之畔,雙手呈遞過去,說道:“陛下還請過目。”
崇平帝接過卷軸,此刻手已有幾許哆嗦,從防水的牛皮軸袋中取出捷報,在戴權的幫助下,徐徐展開,迫不及待地閱覽其上的戰報敘述。
“微臣謹奏聖上,微臣領京營騎軍至大同坐鎮,與敵攻防相持旬月,察知敵寇意欲繞後襲我平安州,窺伺太原,截斷糧道,使我軍困窘於宣大,微臣是故在六日晚率萬餘騎馳援平安州,架設采自紅夷之炮銃,架設城牆之上,七日上午,皇太極果領兵陰襲平安州,兵至城下……”
崇平帝看向文字,已經隱隱猜到一些事情的走向,迅速將目光向下掠取。
最後落在一行字上,“是役,奴酋皇太極押中軍龍旗齊上,以鼓動東虜士氣,意欲一鼓作氣而下,然我城頭紅夷大炮齊發,摧敵中軍龍旗,幸賴聖上神威庇佑,奴酋飲恨平安州城下,此役大獲全勝,微臣在平安州仰望西南,為大漢賀,為聖上賀!待凱旋之日,獻奴酋首級,呈於陛前!”
崇平帝閱至此處,心緒激蕩,手中拿著的軍報都在微微顫抖,瘦弱的臉頰已然現出潮紅之色,說道:“奴酋皇太極殞命平安州下,永寧侯大獲全勝,奴酋首級不日將獻至神京,諸卿,永寧侯大勝女真,大捷啊。”
下方正目不轉睛看著崇平帝手中軍報的大漢群臣,聞聽此言,得了確認,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皇太極果然死了?死在平安州下?
這……彆是誆騙人的吧?
可那位永寧侯向來有的放矢,應該不至於在此等事上欺君,一旦弄錯,追究起來就是塌天之禍。
那麼皇太極真的死了?喪命在永寧侯之手?
此刻,殿中群臣幾乎懵然一片,驟然聽聞喜訊,也不知什麼情緒,興奮、驚喜、惋惜、懷疑……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兵部侍郎施傑麵色振奮,拱手道:“聖上,微臣請一閱捷報。”
此刻,大漢群臣也回過神來,都眼巴巴地看向那禦椅上的崇平帝,心思各異。
必須瞧一瞧軍報,再次確認一下真假。
都是經過當初中原捷報造假的鬨劇,有些不願相信的朝臣,心底生出一股狐疑的期待。
南安郡王手中的象牙玉笏已經為其攥的微微顫抖,雄闊麵容兩側,隻覺火辣辣的痛。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一定是在做夢!
那小兒怎麼可能會陣斬奴酋,這是假的,假的軍報!
可內心的理智又在告訴自己,如果是假的,那小兒這就是欺君之罪,根本就不可能。
心頭糾結來回,讓南安郡王手足無措,隻是將目光死死地盯在軍報上。
他要親自看一眼軍報!
崇平帝兩道瘦鬆眉之下,目光熠熠閃爍,臉頰已經湧起異樣的潮紅,隻覺心緒激蕩,幾乎不能自持,與殿中群臣一般恍在夢中,饒是禦極多年的天子,此刻聲線顫抖,說道:“戴權,速將軍報給諸卿看看。”
子鈺,子鈺,真是他的賢婿啊。
國之柱石,蓋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良將,不枉他簡拔於微末,委以腹心,又打算將女兒和侄女都嫁給他。
誰能想到,女真虜酋竟然殞命在兩軍陣前,當年曾經奪去遼東的女真國主喪命平安州下,這簡直……
上蒼何其厚待於他!
這大概就是天命所歸吧!
此刻,崇平帝心頭已被無法言說的狂喜充斥著,在這一刻意極舒暢,甚至想放聲大笑,但畢竟是禦極四海的天子,威嚴森然,而且性情向來矜持,在此殿中大笑,多少有失體統。
但臉上的笑意實在掩藏不住,眸中喜色流溢。
可以說,這次戰報,幾乎就是沒有一點兒防備,給了崇平帝遠超期待的大勝,幾乎是爽到意識迷糊那種,嗯,連床上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男人都不知道,眼罩都省了。
因為當年遼東失陷,可謂隆治帝在位時的最大錯漏,而當時的二十多萬大軍正是慘敗於皇太極之手。
可以說皇太極的威名,曾經在大漢朝野之中引起好一陣轟動,崇平帝自然知曉這位女真國主的名諱,或者說他的對手。
但如今卻慘死在平安州之下,而且據軍報而言,是被紅夷大炮轟殺,連頭顱都被遞送至神京慶功,這簡直夢幻般。
身首異處,無過如此!
此戰一雪前恥,神州共慶!
此刻,戴權那張白淨的麵皮上同樣見著喜色,從那紅翎信使手裡接過捷報,向著一眾閣臣而去。
韓癀臉上驚疑之色尚未褪去,心頭也被興奮充斥著,定了定心神,因為是大漢首輔,百官首揆,當先接過軍報,迫不及待地閱覽著其上的文字。
隨著軍報文字躍然紙上,關於平安州一戰的起因,經過,發展都儘數呈現在韓癀心頭。
皇太極被炮轟?頭顱都要送到神京?
此刻的韓癀心頭為一股欣喜和震驚充斥著。
如果僅僅是殲敵近萬,擊潰女真一旗,上次就已經經曆過,還沒有這般震撼莫名。
敵國國主喪命城下,這是何等的勝仗?
而南安郡王麵容難看,強顏歡笑,心頭湧滿了苦澀,這真是比殺了我都難受。
崇平帝平複了下呼吸,反而好整以暇地看向下方的大漢群臣,心頭油然而生起一股雀躍。
試問,當時是誰要與女真議和的?
念及此處,目光掠向那南安郡王以及一些科道,此刻多數人麵上異樣之色濃鬱。
韓癀閱覽完手中軍報,將之遞送給一旁的趙默,平複了下心情,拱手道:“微臣為聖上賀,為大漢賀!”
不管如何,前線打了大勝仗,又是在他為首輔後的勝仗。
趙默也睜著眼眸閱覽著其上的文字,拿著捷報的手微微顫抖,心頭複雜莫名。
一戰擊潰女真正黃旗萬餘人馬,這還不算,又炮斃皇太極,這是何等的赫赫戰功?
衛霍之姿?
趙默將奏疏遞給一旁的吏部尚書姚輿,同樣拱手向著上首的天子道賀,此刻心頭已說不出話來。
就這般,崇平帝是一點兒都不急,看著下方的文武群臣,心頭已是被一股萬丈豪情充斥著。
直到捷報遞送至南安郡王手裡。
嚴燁也迫不及待地閱覽著其上的軍報,原因無他,在找漏洞,目光迅速掠過文字,先是在落款處的字跡和印鑒盤桓了下,心頭已是一片冰涼,旋即閱覽著其上文字。
少頃,臉上卻擠出一個比哭都難看的笑容,拱手道:“微臣為聖上賀,為大漢賀。”
也不知是不是崇平帝看錯,隻覺昔日的南安郡王身形佝僂了幾分。
南安郡王身後的石光珠等人,心頭已是震驚莫名,都不知道怎麼看完軍報的,匆匆掃了一眼,心情複雜莫名。
秦業、賈政也先後接閱過軍報,麵上的欣喜已是掩藏不住。
秦業頜下的胡須微微顫抖,蒼老眼眸中失神恍惚。
子鈺又取得一場大勝,而且比上一次更為輝煌,奴酋授首,威震大漠!
這是留名史書的赫赫功績。
待幾位文武大臣閱過軍報,整個殿中寂靜的可怕,鴉雀無聲,但又蘊藏著一股興奮的躁動。
崇平帝也在一旁拿起賈珩所上的密疏,閱覽著其上陳奏文字。
下方一些科道言官和清流文臣,已經議論紛紛。
大抵是一種,雖然知道賈珩能打,但沒有想到賈珩這般能打。
一戰而滅女真本部一旗精銳,二戰再滅一旗精銳,並且還炮轟了女真國主,獻虜酋之首於丹陛。
趙默臉上欣喜之餘,看向崇平帝的目光閃爍間,心頭不由蒙上一層厚厚陰霾。
此戰過後,挾大勝而歸的永寧侯更為勢大難製了。
吏部尚書姚輿拱手說道:“聖上,此次勝後,女真元氣大傷,正可揮師北上,奪取遼東舊地。”
一眾都察院的科道禦史,也紛紛附和說著。
崇平帝看向下方的群臣,朗聲說道:“子鈺在奏疏中提及此事,女真雖先後兩旗精銳喪失,但未曾傷及根本,此戰過後,應如《平虜策》所言,與女真相持之局已成。”
其實,賈珩還在奏疏中提及,如今雖已大勝,但想要掃滅遼東,仍需勵精圖治,積蓄國力,首先是整飭邊務,精練海師。
可以說賈珩在大勝之後的清醒言語,已為崇平帝奉若圭臬。
施傑道:“聖上,女真在遼東根基深厚,想要克複,非一日之功,先前雖得殲滅精銳,但我京營鐵騎儘出,今之大勝,也因奴酋授首,微臣以為永寧侯奏疏之言,老成謀國,可謂金石之論。”
下方群臣聞言,此刻麵色微動,紛紛想起了賈珩所上的《平虜策》。
崇平帝點了點頭,說道:“此戰過後,我大漢需休養生息一段時間,自去歲春以來,我大漢兵事連綿,雖國庫財用尚算豐殷,但也不可揮霍無度。”
此番大勝,正好試行革除內政積弊,為大漢謀求萬世基業。
他要開辟屬於他的崇平盛世!
此刻的崇平帝心頭振奮莫名,隻覺四肢百骸都湧起一股新生力量。
下方群臣聞言,趙默拱手道:“聖上明鑒,此戰大勝後,我朝當休養生息,不可窮兵黷武,傷損民力。”
再讓那永寧侯打下去,隻怕功勳愈大,名望愈隆,那時候危及皇室,於國家社稷是禍非福。
崇平帝看向下方的群臣,說道:“北平方向,賈子鈺已有謀劃,驅逐敵寇就在近日。”
下方一眾文武群臣紛紛拱手稱是。
待議事已畢,殿中群臣散去,崇平帝也離了大明宮含元殿,返回坤寧宮,此刻的天子心情欣喜,步伐輕快,走路帶風。
身後的戴權等內監都有些跟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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