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珩用罷午飯,離了榮慶堂,因為鴛鴦要照顧賈母,再加上終究有些羞怯,並沒有相送。
而元春則因為要前往晉陽長公主府,在榮慶堂用罷飯菜,隨著賈珩一同過來東府。
此刻,二人行走在庭院中抄手遊廊上,因今日天已放晴,日懸中天,假山畔的花樹,蔥蔥鬱鬱,翠色欲滴。
綠漆畫廊的欄杆影子,一道道倒映在花牆上,賈珩問著一旁著淡黃衣裙,雲堆翠髻的少女,問道:“大姐姐,東西都收拾好了?”
元春眉眼低垂,似乎還因著昨晚的事,羞意藏心,柔聲道:“已經讓抱琴收拾好了,就幾件換洗衣裳,珩弟,我們什麼時候走?”
賈珩笑了笑,道:“等會兒,我回書房拿著公文,咱們等下就過去,內務府那邊兒要清點賬目,長公主這幾天估計很忙,大姐姐正好去了幫著忙。”
隨著忠順王廢為庶人,其原先掌控的內務府,崇平帝似乎有讓晉陽接管的意向。
“嗯。”元春輕柔應了一聲,美眸中現出關切之色,問道:“珩弟,今個兒,南安、北靜兩家,不妨事吧?”
“不妨事,我起於軍中,受聖上簡拔才有今日,原本與兩家也沒什麼交情,雖同在軍機處為臣,但少有來往,倒是北靜王先前數次邀請我過府敘話,都被我拒絕了。”賈珩輕聲說道。
元春麵色現出詫異,似乎有些想問緣故。
賈珩道:“彼等是武勳,與我也並非一路,而且我管領京營和錦衣親軍,也不好與兩家走的過近,今日雖有齟齬,未必是一樁壞事。”
“珩弟如此一說,還真是。”元春玉容現出思索,驚訝說道。
又是掌錦衣,又是統帥京營,的確不好再與兩家關係密切。
賈珩笑了笑,說道:“大姐姐在宮裡這般多年,是有見識的,對朝堂的事兒也了解一些,以後可以給我出謀劃策。”
元春聞言,心頭有些羞喜,低聲道:“珩弟過譽了。”
哪怕兩人昨晚已剖白心意,但正因如此,此刻才有男女之間的扭捏羞態。
賈珩看向元春這般,心道,這就是不能讓元春在府裡待著,隨著兩人感情日益增厚,如是現出行跡,難保不會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兩人說著,已然回到寧府後院,內書房。
賈珩將案上公文裝進一個隨身的牛皮包中,抬眸看向嫻靜而坐、品著香茗的元春,訝異問道:“大姐姐,看著有些倦困,莫非昨天沒有睡好?”
說話間,行至近前,目帶關切。
不同於西府,不定什麼眼線,既在東府,就到了自己地麵,尤其是內書房,不允人擅自接近。
“珩弟,我……”元春抬起芙蓉玉麵,正說話間,忽覺芳心一跳,分明是自手掌被握住,隨之緩緩起得身來,凝睇含情地看向少年,玉膚雪顏已是嫣紅如血,聲若蚊蠅,垂眸道:“是昨個兒……沒有睡好,在天亮時候才睡了一會兒,這會兒午後,許是有些困了。”
原本,元春昨天得了確信,心緒激蕩,翻來覆去一宿都沒有睡著,在想著與賈珩兩人將來的事兒,隻是在天將明之時,才昏昏沉沉睡著,上午還不覺,這會兒用罷午飯,就有些犯困。
賈珩拉著元春的玉手,觸感綿軟、滑膩,在元春一聲膩哼中,從身後將少女擁在懷裡,隻覺一股蘭草的馥鬱幽香從秀發間流溢而出,於鼻翼下輕輕浮動,讓人心曠神怡,雙手環過小腹,握住玉手,附耳問道:“大姐姐,昨天怎麼沒有睡好?”
此刻,元春豐腴玲瓏、雍容豐麗的身段兒,隔著裙裳,好似一隻慵懶的貓,而元春玉顏彤紅如火,耳垂已然羞紅欲滴,其上櫻花耳墜輕輕搖晃著。
元春隻覺半邊兒身子都為之酥軟,雖在心底早就想過這般親昵的場景,但此刻真的在珩弟懷裡,尤其耳畔嗬著熱氣的溫言軟語,幾令她心頭顫栗,微微垂下美眸,低聲道:“輾轉反側,寤寐思服。”
說到最後,幾是不能自持,心頭狂跳。
她怎麼能說不出這般不知羞的話?
想你想的睡不著?
賈珩輕輕撫著元春的玉手,低聲說道:“大姐姐在想我,我也想著大姐姐。”
有些事情,幾如壓抑的火山,一旦爆發,就有些難以收拾。
元春驟聞此言,蔥鬱雲鬢間彆著一根蝶翼金釵都輕輕搖晃著,一如少女的心境,臉頰染緋,芳心之中湧過陣陣甜蜜。
賈珩擁著嬌羞不勝、螓首蛾眉的元春,心底未嘗沒有欣然以及一些彆樣的異樣情緒,低聲道:“大姐姐如是困了,要不小憩一會兒,咱們再過去。”
“會不會……耽擱珩弟的公務?”元春顫聲說著。
賈珩道:“這時候去衙門,還早,大姐姐睡半個時辰也好。”
說著,挽過元春的手,來到裡間床榻並排坐下。
賈珩笑了笑,看向朱唇粉麵、般般入畫的元春,問道:“看方才大姐姐和甄妃相談甚歡,以往是認識?”
元春如煙柳眉下,美眸潤意流波,柔聲道:“小時候就相識了,她們姐妹過來隨著甄夫人上京,還在家裡住幾天呢,那時我們還在一起玩鬨過,後來大了後,她們兩個姐妹都出了閣,我也被送進了宮,就漸漸沒再來往,而年節時,倒也沒怎麼見她,不想膝下已經養育了一個女兒,都這般大了。”
說著,就有些嬌羞,訝異問道:“珩弟,問這個做什麼?”
賈珩眸中倒映著元春那張盈月皎皎的臉蛋兒,輕聲道:“我在想,大姐姐既是和甄家妹妹在一起長大,現在時隔多年再次相見,應該是羨慕著甄妃的吧?”
他方才見水歆跑到賈母跟前兒告彆時,元春幾乎將目光停留在甄妃與小丫頭身上,那眸中的一絲豔羨和悵然若失,雖然潛藏的有些深,但仍被他捕捉到。
元春是那種思想傳統的女子,這般大的年紀,仍是耽擱著,心頭難道沒有悵然、豔羨的情緒。
果然,元春容色微怔,抿了抿丹唇,幽幽道:“或許罷,現在我時常想著,在宮裡呆了十來年,竟好似一夢,那天被珩弟接出來時,卻如夢醒了一般。”
在宮裡,如履薄冰,步步都不可出錯。
賈珩聞聽此言,心頭微震,眸光微動,分明為元春這番話低恍惚失神。
虎兕相逢大夢歸……
元春在宮中,的確像是一場夢,如其封妃,那麼這夢境就是賈家的黃粱一夢。
或者紅樓夢,也不過是“昨夜朱樓夢,今宵水國吟”,夢醒時候,就是空寂。
“直到那天遇上珩弟,我出來傳旨,見著家裡的妹妹已經長大成人,後來,珩弟問我願不願出宮,後來將我帶了出來,還說我們家不需與誰家聯姻,好像從那一天起,我才覺得夢醒了,似乎我才是我了一樣。”元春凝起盈盈如水的美眸,揚起了一張花顏月貌的臉蛋兒,目光有著癡迷。
她昨天夜裡就在想著,覺得或許從那一天起,就注定要與他走到一起,餘生不離,哪怕為世俗所不容。
而在那個沒有珩弟的夢境裡,她最終也沒護得住家中的父母,榮寧二府被抄,如今思來,如是沒有珩弟,大抵如此罷。
畢竟,大伯向草原走私,一旦案發就是一場大禍。
賈珩回轉神思,注視著少女亮晶晶的眸子,那目光中有依戀、愛慕,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伸手將元春擁入懷中,輕輕撫過肩頭,聽著少女敘說,心頭也有幾分感動,頓了頓,道:“大姐姐原來還記得這些。”
“珩弟說的話,我都記得。”元春輕輕說著,隻是豐潤臉蛋兒忽而泛起紅暈,嗔喜打趣道:“珩弟說親事落在你身上,現在真的落在你身上了。”
賈珩聞言,也有些神色不自然,道:“嗯,是落我身上了。”
監守自盜,這落在王夫人眼中,估計能氣的吐血,佛珠捏爆?
嗯,他為何要想起王夫人?
“隻是此生,終究委屈了大姐姐,跟著我沒名沒份的。”賈珩聲音低沉了幾分。
二人一輩子都見不得光,偷偷摸摸。
元春將螓首埋在少年心口,傾聽著少年的心跳,喃喃道:“珩弟,不要這般說,我……一點兒都不委屈的,都是我不好,是我讓珩弟為難了。”
賈珩默然了下,道:“除了名分,大姐姐該有的以後都會有的。”
“呀?”元春聞言,怔了下,美眸詫異問道:“……該有什麼?”
“孩子,以後讓大姐姐也養個孩子,不用再羨慕人家。”賈珩輕輕托起元春的下巴,看著那雙美眸:“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