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應而言,實兵實餉對戶部財政的壓力,比之以往動輒拖欠京營餉銀一年還要大,也就先有東城三河幫抄檢獲得橫財,後有忠順王府以及相關貪腐之官的抄家補充,這般連續幾筆橫財,才能頂住這個缺口。
而這筆錢有一多半,都是由內務府的內帑統籌而來,正是此番緣由,前日崇平帝才讓賈珩將事務重心放到京營。
賈珩點了點頭,沉聲道:“如今這般兵馬,倒也堪堪夠用,諸營暫停募訓,至於流民,本帥近期會進言朝廷,在三輔與河南等地興修水利,開鑿水井,以備乾旱,這些會招募大量民夫,可以紓解百姓生計之難。”
當初他在和天子進言,興修水利,囤糧備荒,正應在此處。
如今正行以工代賑之法來緩解受災影響,當然這要另起爐灶,這個銀子不能直接撥付給地方官府,否則聽不到什麼水響兒不說,還容易成為士紳加劇盤剝百姓的借口。
好好地以工代賑,銀子貪了,再給你搞成濫發傜役。
而此刻的工部侍郎,正是他的老丈人,這就有了實操可能。
至於河南,他也需在地方內政上有所建樹,或者說要有自己的基本盤,河南就是他瞄準的地方。
無他,離京師近,隔斷南北,洛陽又和神京呼應。
隻是河南這些年一直飽受旱蝗之災影響,天災人禍不斷。
“節帥,關要還是河南、山東等地的百姓,這般逃亡無數,長久下去,不是個事兒。”宋源遲疑了下說道。
賈珩道:“這兩天我會向聖上奏明此事。”
河南、山東的問題,在於天災頻仍,官吏腐敗,雖蠲除了不少賦稅,但地方鄉紳盤剝不減,百姓無所生計,要麼往南方逃,要麼往關陝逃。
前者,兩江總督沈邡嚴令地方府縣,不得放山東、河南等地百姓渡江南下。
這一點兒雖然有些失之苛厲,但賈珩還是讚同的,因為流民南下,會對東南三省帶來難以估量的影響,不僅僅限於治安惡化,還有士紳蓄奴匿戶,私人家丁武裝泛濫等一係列嚴重問題。
之後,賈珩又與十一團營的都督商討著作訓操典,根據作訓中實際遇到的問題,進行刪改、調整,這也是賈珩執掌京營以來的一個習慣,半個月進行一次。
大約討論了一個時辰,見再無其他意見。
賈珩將記室參軍彙總的幾條修改意見閱覽了下,增添上去,而後說道:“諸位,東虜在北虎視眈眈,隨時有南下侵擾之憂,我等操演備虜不可懈怠分毫,最近的作訓,就先按此修改後的操典進行,等下月再總結利弊。”
“是。”眾將齊聲領命,三三兩兩出了官廳。
待眾將散去,賈珩與宋源、謝再義等果勇營一乾親信將校,也一同出了營房,沿著一條青磚鋪就的長路,逛著營區,邊散步邊談話。
賈珩佇立在道旁,望著遠處校場上正在操演的兵丁,對亦步亦趨跟著的宋源、蔡權等人說道:“兵丁眼下雖操演不輟,然畢竟還未經曆實戰,尚不知戰力幾何?謝將軍,你曾與東虜交戰,以為我軍戰力能從何再作提升?”
謝再義整容斂色,說道:“大人,旁的團營末將不知,果勇營兵卒經過裁太、操演,戰力當為諸營之最,縱是北上與東虜也能一較長短。”
宋源凝了凝眉,朗聲道:“節帥,十二團營之時初步整頓完畢,成軍時間先後不一,隻怕還要經過至少半年的作訓,如今諸地匪寇作亂,不妨著京營官軍出陝剿捕?”
賈珩道:“我也正有此意,能不能派兵丁前往河南助剿,河南都司官軍的戰力,令人心存疑慮。”
二月二那天,他在軍機處的軍情急遞中閱覽到,牛繼宗已領著五軍都督府的將校前往汝寧府督軍,當時就留了意。
在其位,謀其政,身為軍機大臣,對此事也不能不上心,否則真要出了什麼事,一問三不知。
“河南?節帥的意思是?”宋源皺了皺眉,問道。
賈珩道:“牛繼宗去了河南剿寇,這一走也有兩個月了,河南方麵調兵遣將,緊鑼密鼓,眼下倒沒什麼風聲經由急遞送至神京,剛剛我喚了錦衣府的曲鎮撫,留意一下河南情況,如是剿寇順利,也就罷了,如是不順利,本官打算派兩營官軍出陝助剿,同時對河南都司兵務進行整頓。”
後者整頓兵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趁著南安、北靜兩王不在,以軍機處侵奪五軍都督府職權。
宋源想了想,道:“此事隻怕還要和宮裡商議。”
涉及朝堂上的事,他們就不好說了。
正在說話時,從營門方向快步跑來一個青年小校,正是賈珩的族人賈芳,其人已在不久前,由總旗升遷至百戶軍職,並與謝再義學習騎射,比起初來京營,稚嫩全然不見。
不僅是賈芳,當初留在京營的賈族族人,不少已升遷至總旗或者試百戶,再想往上升遷就需要有軍功為憑借。
賈芳抱拳道:“節帥,錦衣府的曲鎮撫使過來了。”
賈珩點了點頭,道:“引他到營房。”
營房中,曲朗從身旁的牛皮袋中取出簿冊彙總,遞過去道:“都督,恭陵案的相關案犯家產皆已抄沒,除梁元尚在南省還未歸案,在京官吏,這幾日,判死、流放者,皆在名冊,另有抄沒的財貨數額記載,還請大人閱覽。”
據當初廷議著工部相關案犯也有幾日,經過崇平帝的親自判罰,工部兩位侍郎以及屯田清吏司郎中、員外郎,忠順王府周長史以及內務府幾位郎中儘被處死,剩下的官吏也被流放,至於抄家,這幾天都在有序不紊地進行著,隻是賈珩沒有再親自操刀,而是吩咐給錦衣府聯同內務府辦差,隨時過問一下進度。
賈珩迅速翻閱了下,點了點頭,道:“此事繼續跟進,那些古董字畫先不要急著變賣,在京師也賣不出什麼好價錢,等我尋人解送江南售賣。”
這些犯官的家資,又抄出了一二百萬財貨,不過因為連續幾次抄家,導致東西兩市也漸漸賣不出好價錢,畢竟消費市場都快飽和了。
賈珩說完,將簿冊放在一旁,轉而看向曲朗,吩咐道:“這幾日,未在兵部收到來自河南都司的軍情急遞,你讓洛陽、開封兩地千戶所,盯著汝寧府,留意河南都司官軍的動靜,如有異常,飛鴿傳書來報。”
曲朗抱拳道:“卑職這就飛鴿傳書給河南錦衣千戶方紹勇,密切留意汝寧府動向。”
賈珩點了點頭,道:“另外北平那邊兒,也要時時留意著。”
李瓚去了北平,接下來的大半年都會籌建經略安撫司,他也需要和北平方向時刻保持聯係。
待曲朗離去,賈珩麵色頓了頓,心頭仍有一些不落定。
或者說,更像是一種對局勢發展的強烈預感,因為牛繼宗先前統領果勇營時,給他的印象就不好,這趟前往河南,難保不會出什麼大紕漏。
賈珩傍晚時分並未回到家中,而是前往晉陽長公主府用晚飯,中午王夫人作妖,他需和元春好好“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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