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夫人身旁站著的元春,那張珠圓玉潤的豐美臉蛋兒,已是白紙如曦,蛾眉下柔波盈盈的美眸中滿是憂切,手心更是攥出了汗。
珩弟他彆出什麼事兒才好。
既是已有夫妻之實,自是休戚相關,關心則亂。
鹹寧公主這時緊緊攥著一塊兒手帕,自然是賈珩當初遺落給這位皇室貴女的手帕。
少女心頭暗歎了一口氣,先生終究是猜錯了嗎?
河南並未出什麼事兒,所有的一切,還有這些天的演訓,提前準備軍需輜重,完全都是先生的杞人憂天,庸人自擾?
不,不會的,先生他算無遺策,一定不會出錯!可出錯的究竟是哪裡呢?
少女黛眉微蹙,心頭費解,陷入苦思,一時間卻沒有想到戰報上去。畢竟是見得少了。
這時,清河郡主李蟬月見著自家表姐神色不對,關心地拉過鹹寧公主的手,低聲道“姐姐,不是什麼大事,人終究不是神仙,哪能掐指—算,就能說準的。”
那個小賈先生,雖然不是什麼好人,說不得還“欺負”了娘親,可還有些本事的,這次多半是料錯的。
是的,終究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
方才的話,不僅勸慰著鹹寧公主,也是在心底自我說服。
小郡主輕輕歎了一口氣,不知為何,隱隱覺得對那位小賈先生的“高大”模樣產生了動搖。
嗯,什麼高大,才不是呢。
晉陽長公主靜靜看著這幕,美豔無端的玉容宛覆清霜,弦月秀眉之下,鳳眸閃爍,思忖著,“他前日言之鑿鑿,對河南的局勢推演也有理有據,按說不該這般才是。
這幾天彈劾奏疏鬨得京城中沸沸揚揚,晉陽長公主自也聽到了一些風聲,擔憂下,還特意問過賈珩,聽完賈珩的解釋和分析,晉陽長公主就放下心來。
晉陽長公主思索著,忽而容色一頓。
“不對,問題還是出在捷報上,可捷報這東西,自來假的可也不少,什麼殺良冒功,誇大其詞,假的多了,所以,這捷報有問題!
相比鹹寧公主還未徹底折服於賈珩,百思不得其解,這位麗人第一時間就開始懷疑捷報的真實性。
“捷報未必為真,還需得再等等其他奏報的佐證。”晉陽長公主這般想著,轉而看向秦可卿,卻見少女容色蒼白,似乎沉浸在震驚中,心頭歎了一口氣。
這位秦氏,想來沒有經過這等大陣仗。
秦可卿此刻一顆芳心都被揪了起來,抿著粉唇,一言不發。或者說,這時候,眾矢之的,任何辯解都是蒼白的。
端容貴妃將眾人的爭執收入眼底,凝眉說道“不管如何,這是一件喜事,外朝的事兒,自有那些掌國秉政的大臣們聚集商議,我們就不要瞎參合了。”
這話算是為南安太妃的話截取了一段兒,作為終止這次爭執的結語。一位貴妃的說話,自然頗有分量,柳芳之母孫氏、牛繼宗之母許氏雖然覺得意猶未儘,但暫且頓住不言。
另一邊兒,甄雪暗暗搖頭,看著變得沉默的自家姐姐,眸光流波。姐姐終究沒有幫著賈家說著一句話。
其實也不好說話,這時候事實擺在眼前,賈家被指責閒話,最多也隻能說幾句息事寧人的話。
隻是可惜那位珩大爺,怎麼就………
也是,終究不是掐指一算的神仙,他還能未卜先知不成?
而且,從一開始幾位軍機大臣還有內閣都沒有人支持他,不可能滿朝文武就顯他一個能耐。
熙和宮中
隨著柳芳的“開炮”,殿中群臣也都蠢蠢欲動,按捺不住。
這時,禮部右侍郎龐士朗,手持象牙玉易,朗聲道“聖上,臣聞賈子鈺軍機內閣議事後,還不死心,利用檢校京營節度副使之權,肆意調撥兵馬,想要支援河南。”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都是嘩然一片。這,豈有此理!
大理寺卿王恕道“聖上,賈子鈺膽大妄為,駭人聽聞。”
這時,刑部右侍郎岑維山麵色一沉,拱手道“聖上,賈珩內掌錦衣,外領京營,又兼領五城兵馬司,還要預知樞密,臣以為職權頗重,難免顧此失彼,貽誤公事,況賈珩年輕識淺,功勞不著,驟登高位,難服眾望,通政司最近尚有不少彈劾奏疏,臣以為聖上是否收去—他官職,另擇賢良,以安中外人心。
楊國昌見刑部右侍郎出班,心頭一震,旋即明了。牆倒眾人推!
如他先前所料,賈珩小兒破壞典製,禍亂朝綱,滿朝文武苦其久矣,這次縱然不將其徹底打落塵埃,也要讓其威信掃地。
韓癀眉頭緊皺了,目光瞥了一眼趙默,似在疑惑同為浙黨的刑部,怎麼突然起意彈劾賈珩?
趙默目光遞送過去。
然後僅僅是這一眼交換,韓癀心思轉動,陡然明白趙默的心思。這是要打擊賈子鈺「內領錦衣,外掌京營,專權跋扈」的現狀。
雲南道禦史龔延明所上奏疏,有一句話沒有說錯,甚至激起了許多文臣的共鳴,這點兒幾乎不分派係。
賈珩身上的官職、差遣太多了,讓文臣覺得如鯁在喉,恐慌莫名。
不提軍機處,錦衣都督、京營節度使,授予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這不是太阿倒持,培養操莽之流嗎?
當然,這種說法顯然被崇平帝嗤之以鼻,因為賈珩如今權勢皆為無根浮萍,他都鎮得住。
韓癀麵色陰沉,心頭冷哂,“此為天子之意,這樣一來,而且齊黨未去,正是需要拉攏賈子鈺對抗楊黨時,豈能做此落井下石之舉。”
而且,此舉更讓韓癀警惕的是,趙默事先並未與他溝通,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意味著浙黨之中對他可能有了不滿的聲音,也算是向他委婉表達不滿。
先前的工部一事,他揣摩聖意,順水推舟,多半是被浙黨一些人認為過於軟弱,一味奉承上意。
韓癀心頭冷意泛起。
這時,隨著刑部右侍郎岑維山的跟進,殿中眾臣,一時間掀起了對賈珩的口誅筆伐,此起彼伏。
最後,內閣閣臣趙默也圖窮匕見,朗聲道“聖上,賈珩妄斷軍機,致使神京人心惶惶,更擅調兵馬,驚悚視聽,臣請聖上嚴懲!”
韓癀卻意外的沉默,都察院左都禦史許廬同樣沉默,冷眼旁觀。
而且儼然有從殿內向殿外擴散的趨勢。
索平帝看向這一幕,皺了皺眉,冷眼旁觀。
見文臣紛紛附和,柳芳此刻更是得了勢,看向那正拿著捷報翻閱的蟒服少年,冷笑了下,戲謔道“怎麼,賈大人還沒有看夠嗎?”
此言一出,群臣麵色複雜,不一而足。
魏王此刻看著群起而攻的一幕,都嚇了一跳,不由看向那神情平靜的蟒袍少年,山字無翼冠下的麵容峻刻、沉靜,一如玄水幽幽,平靜依舊日,讓人看不出喜怒。
就在眾人矚目中,賈珩放下軍報,卻並未遞給大一旁吃瓜看戲的永昌駙馬和南陽駙馬,而是抬起清眸,目光平靜地看向崇平帝。
一旁的戴權,看著那少年,不知為何忽而生出一股憐憫來。
崇平帝看向那“孤立無援”的蟒服少年,心頭湧起幾分複雜,想了想,道“河南官軍雖然戰力不足,但好在兵馬齊備,戰報上說,幾路大軍並進,圍剿賊寇,又斷絕了他們的水源和糧食,不過賈卿,先前也隻是推演,軍機內閣議事,豈能慶言獲罪?”
說著,看向群臣,沉聲說道“至於賈卿抽騎卒演訓,以備不時之需,此事朕知道,縱無河南之事,賈卿尚要大備戰東虜,況其為京營節度使,日常演訓,有何逾矩之處?眾卿不必再言。
這是親自下場給賈珩“挽尊”,當然也是力壓眾議。
畢竟是自己親手提拔而來,一路栽培,先前也沒少立著功勞。
宋皇後此刻看向那少年,雪顏玉容上同樣有著幾分複雜,彎彎眉眼下,現出憐憫之色。
按著正式的流程,賈珩就要叩謝聖恩,自承己過,這個事兒其實就算搞過丟了,那麼之後的彈劾,頂多是賈珩威信受損,天子也算仁至義儘。
然而,蟒服少年忽而抬起頭,目光堅定,以一種金石清越的聲音,朗聲道“聖上,汝寧陷落,開封危殆,此捷報和奏疏皆為賊寇天破官軍之後,用以混淆視聽的詭計,捷報為假,臣,請聖上明鑒!
他方才經過仔細比對,回憶著先前在所閱河南都司的奏報,可以說發現了不少錯漏。
首先是沒有河南巡撫周德禎的題名,當然還有托詞。關鍵的是,郭鵬的筆跡對不上。
當然,這仍可以推脫說是文吏代寫。可種種巧合湊在一起,就是疑點重重!
崇平帝聞言,還未反應過來,麵色怔了下,思忖賈珩其言。然後殿中已然嘩然一片,文臣武勳,藩王國戚均是驚疑莫名。
轟……
好似一顆炸彈扔進水裡,激起了千重浪花。捷報是假的?
為了固執己見,竟然編出捷報為假,賈子鈺這是瘋了?
“賈子鈺,事到如今,還敢嘴硬!”柳芳第一個跳出來,怒斥著,然後麵色一整,拱手說道“聖上,賈子鈺全無軍機氣度,為一己之見,信口開河,欺君罔上,置國家大事於不顧,臣要嚴參賈珩其人!“
一時間,群臣騷動,多有響應者。
龐士朗麵色鐵青,疾言厲色道“賈珩,你是在說聖上和我等已經蠢到分不清真假捷報了嗎?”
此刻,已直呼其名,全無尊重其意。
然而,兵部侍郎施傑卻麵色大變,後背生出一股冷嗖嗖的寒意,眼皮跳了跳,手中握著的蘇板已是牢牢攥緊。
方才的捷報,好像……好像的有問題。他方才就有所疑慮,但……沒仔細思量。
魏王看著滿朝文武喊打喊殺,群情激憤的模樣,歎了一口氣,暗道,賈子鈺何其不智?
此刻,紅色蓋頭下的嚴以柳,玉容也現出奇色,彎彎睫毛輕顫了下,幾時難以置信。
好好的冊封大典,結果詔書也沒頒布,反而成了一場朝爭。可這賈子鈺,竟說捷報是假的?
與此同時,熙和宮中發生的一切,也傳至殿外群臣處,一時間眾臣嘩然,震驚莫名。
熙和宮西南方向的看台上,端容貴妃也見到一個內監匆匆過來稟告,神色驚惶。
“貴妃娘娘,不好了,賈大人說捷報是假的,現在正在熙和宮中與眾臣爭執。
此刻,遲遲等候冊封詔書的南安太妃以及一眾誥命夫人,聞聽此言,容色倏變,心頭湧起驚濤駭浪。
捷報為假?
牛繼宗之母許氏當即就怒道“瘋了,賈珩失心瘋了?捷報怎麼造假?還有我家繼宗寫的奏疏佐證,怎麼為假?”
楚氏也惱怒道“定是那賈珩嘴硬,死不承認自己出錯,胡言亂語,他瘋了,這等國家大事,怎麼能如小兒夢囈。,
此言一出,眾誥命夫人心頭都是一震,臉色變幻,齊刷刷看向賈母、王夫人以及秦可卿。
難道真的如楚氏所言,一切都是賈珩嘴硬,死不承認?可,這也太愚不可及了……
失心瘋了?
甄晴秀眉緊蹙,清麗玉顏上,神色驚疑不定,美眸微微眯起,望著熙和宮方向。
賈珩真的失心瘋了?
甄雪拿著手帕捂住櫻桃小口,裙袖垂落,現出凝霜皓腕,纖纖柔黃,喃喃道“這賈珩,是怎麼想的?”
這般捷報,還要抵死不認,非要將事情鬨到不可收拾,自己下不來台?
宋璟之妻沈氏也麵色震驚,難以置信。
鹹寧公主此刻卻明眸亮起,熠熠閃爍,心頭恍若劃過一道亮光。是了,先生決然不會出錯,錯的是那些大臣,捷報定然有假!
而一旁的李婢月秀眉蹙了蹙,轉頭看向鹹寧公主,低聲道“姐姐。”
分明是自家的手被表姐捏的生疼。
這就是習過武的鹹寧公主,手勁兒不小。
晉陽長公主幽幽道“捷報有假,並不出奇,古來殺良冒功之事屢禁不絕,難道那些捷報就沒有造假?
這位麗人其實不知道,不僅古來,哪怕以後尚有殲敵一億,虎踞台灣之稱。
而晉陽長公主的話,恍若一股冷風吹過眾人心頭,讓牛繼宗之母恍若被捏住了脖子般。
甄晴瞳孔微縮,心頭忽而閃過一道亮光,這般就說的通了,可那賈珩為何斷定捷報有假?
甄雪溫寧眉眼間,就有幾分驚疑不定。
捷報有假,可這也能造假的?王爺以前好像說過……有造假的可能。楚氏惱道“這空口無憑的,怎麼造假?”
柳芳之母孫氏,道“是啊,那賈珩慣會信口開河,現在隨口一說,又說什麼捷報有假,怎麼可能?”
眾誥命夫人都是一驚,是呀,空口無憑,你說造假就是造假?
端容貴妃玉容微變,急聲道“趕緊去熙和宮看看,怎麼回事兒?”這時,連續幾個內監衝將過去。
就在一眾誥命夫人焦急等待時,熙和宮中——
崇平帝心頭一震,不由對上那道目光,凹陷的臉頰蒙上一層灰暗之色,沉默許久,也或是一瞬,道“說。”
對周圍的攻訐,賈珩充耳不聞,拿著手中的捷報,道“其一,所謂捷報隻是河南都司的單行奏報,未得河南巡撫周德禎的具題,越級奏報,十分反常。”
說到此處,頓了下,道“當然,諸位大人可以說是河南都司的爭功。”
根本不等眾臣找理由,賈珩就給了解釋,但恰恰是這種氣定神閒的狀態,更讓兵部侍郎施傑心頭—寒,暗道一聲,完了。
就連柳芳臉上的怒氣也凝滯了下,目光驚疑不定,都不是蠢人,方才是被興奮衝昏了頭腦,這下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不可能,還有老牛的奏疏,這怎麼可能是假的?!
不等柳芳以及武勳出言,賈珩道“其二,為防止殺良冒功,戰功作假,凡都司戰報,至少要有都指揮金事副署具題,此外還有一個不起眼的經曆司都事,三者都要鈐印署名,如是謊報,一體連坐!但捷報上,隻有河南都指揮使郭鵬的鈐印,至於指揮金事彭國麟的鈐印,有是有,可這簽名筆跡就大有問題,係於郭鵬同出一手!”
說到此處,目光逡巡過楊國昌、趙默、龐士朗等人,頓了下,冷聲道“而經曆司都事的鈐印署名,根本就不見!反而多了汝寧知府錢玉山的署名,當然諸臣仍可辯稱,找不到經曆司都事,可郭鵬先前奏報公文從未出錯,為何這次這般急著搶功?”
這就是老牛粗心大意,或者說隻寫了奏疏,而且邵英臣也對軍報規製不明就裡,隻問過錢玉山,錢玉山說主副兩將鈐印署名就行。
但實際上,錢玉山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漏下了經曆司還要鈐小印,當然亂軍之中,也尋不到經曆司都事的官印。
“其三,這筆跡也不像郭鵬手書,郭鵬其人寫字,多在鉤畫間有曲連之筆,我懷疑郭鵬手部受過傷,當然依然可以辯說郭鵬是著下屬草擬,可這署名也有問題。”
“如此種種巧合,竟然湊在一起,可天下怎麼這般多巧合?臣以為這是賊寇為遲滯我中樞調兵遣將,所想出的瞞天過海之策。”賈珩沉聲道。
禮部右侍郎龐士朗麵色蒼白,低聲道“這……都是你個人猜測而已。”
賈珩瞥了眼龐士朗,冷笑一聲,然後,看向麵色明晦不定的兵部侍郎施傑,道“施大人久鎮兵部,當有所言才是。”
施傑心頭一突,再也撐不住,拱手道“聖上,捷報有疑,當仔細甄辨才是。”
此言一出,朝臣愈發大嘩。
兵部侍郎出言附和,雖然說的隱晦,但多半……捷報有假!怎麼可能?
胡說八道,是施傑和那賈珩炕耀一氣,虛言欺君。
這就是人的心理,隻要不是真相擺在眼前,就會自我催眠。柳芳怒喝道“無稽之談!聖上.”
崇平帝此刻心頭一悸,忽覺腦袋“嗡”的一下,恍惚了下,擺了擺手,示意柳芳住口,低聲道“施卿,可有其他證據為憑?
施傑拱手道“聖上尋兵部過往軍報,對照字跡,自有公論。”
崇平帝聲音忽而沙啞幾分,臉頰道“戴權,即刻著人去兵部尋軍報對照。”
“陛下,都是下麵之人不經查驗,彼等大臣不待細觀,就呈報上來。”賈珩看向崇平帝,隱隱覺得天子的情況不太妙。
怪就怪天子為何先看捷報,先一步給了定性,他此刻需要把天子的丟掉的顏麵儘量挽救回來。
但這個場,他發現有些不好圓,不好圓,也得圓!
然而,戴權還未動身,卻聽殿外傳來錦衣校尉入內奏報。
“陛下,錦衣府千戶劉積賢,說有十萬火急之事,奏報陛下,就在朝陽宮外恭候。”
“宣。”崇平帝低聲道。
不多時,劉積賢幾乎是的跑著過來,在熙和宮外眾臣的矚目中,踉蹌了下,跪將下來,呈上箋紙,說道“陛下,錦衣奏報,汝寧府儘為賊寇所陷,開封陷落,巡撫周德禎殉國,賊集十方餘眾,高嶽所領賊寇樹起反旗,號召奉天倡義,反漢複明,河南局勢醚爛”
隨著劉積賢奏報,熙和宮中不是嘩然,而是集體失聲,隻覺恍若一股涼風襲卷熙和宮,令人不寒而栗,心頭恍若被大石壓著,喘不過氣來。
開封陷落,怎麼可能?
崇平帝臉色刷地蒼白幾分,身形搖晃了下,低聲問道“這是從何而來的奏報?“
錦衣千戶劉積賢回道“曲鎮撫數日前被賈都督派去河南,探查河南情況,今晨著信鴿傳信,奏報而來。
此言一出,眾臣旋即沸騰開來,再次嘩然。錦衣府的奏報,難道……有假?
柳芳臉色蒼白,顫抖的聲音,幾乎是嘶喊而出“聖上,這……這定是錦衣府虛報…”
但說著說著,就覺得實在不說不通。
錦衣府哪裡敢去欺君,不怕抄家滅族嗎?而且這般自上而下的欺君,賈珩小兒是活膩歪了?
賈珩道“劉積賢,立刻著人派出錦衣府緹騎,捉拿前往兵部報信的信使,嚴加訊問,真相一問即知。”
劉積賢拱手道“是。”
賈珩這時轉而將平靜的目光投向崇平帝,拱手道“聖上,此皆為賊寇詭訐,兵部接受軍報方麵不能甄彆,況且還有柳芳、龐士朗、岑維山等人蠱惑煽動”“
他還要給天子一個台階下,不然天子恐怕無法接受。
但事實上,還真有些冤枉兵部,兵部沒有甄彆是真,可內廠廠監第一時間拿到奏報,也沒有給兵部太多的核實時間,急急就來奏報。
總之這個事兒,崇平帝還是有一些責任的,事實上,不管誰來奏報,河南出了這般大的亂子,天子也難以推卸責任。
柳芳、龐士朗、岑維山“???”
崇平帝麵色蒼白,這會兒一言不發。
這位自尊心強的天子,無法欺騙自己的內心,他可能……被騙了,而且竟還喜滋滋地拿著捷報給眾臣傳閱?
就在這時,珠簾後跑來一個內監,麵色蒼白,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從服飾而言正是內廠的廠監。
崇平帝目光冷冷瞥見,沉喝道“進來。”
內監“噗通”一下,跪將下來,帶著哭腔稟告說道“陛下,河南南陽府知府奏報,南陽衛覆滅,汝寧府為賊寇所破數日,流民附逆,民亂難製,陛下,河南告急!”
此言一出,原本仍有噪雜之音的熙和宮,倏然一寂。難道連南陽府知府也夥同錦衣府作偽證?
直到此刻,熙和宮中鴉雀無聲,恍若籠上一層厚重陰霾。
天要塌了!
四個字在群臣心頭不約而同地湧起。
河南開封,一省府治失陷,賊寇聚十萬眾,奉天倡義,反漢複明……這是震動天下的大事。
“聖上,如是開封一失,洛陽告急……”楊國昌蒼老麵容顯出驚色,心頭憂懼之下,喃喃說道。
“住口!”就聽到一道沉喝響起,讓內閣首輔的楊國昌以及眾臣嚇了—跳。
卻見那蟒袍少年按劍而視,目光冷睨,麵帶煞氣。
韓癀、趙默等人麵色變幻,心頭震驚。
武勳禦前訓斥首輔,這大漢的天……已經塌了?
“皆為爾等事先蒙蔽聖聰,事後不知查察,煽動蠱惑,方有此禍,還敢在此鼓唇饒舌,攪亂聖心!”賈珩冷聲說著。
然後,轉而看向崇平帝,拱手道“陛下,京營枕戈待旦,隨時可出兵河南戴亂,還請聖上保重禦體,勿以此事為念!”
眾臣也都反應過來,心頭一凜,齊齊看向崇平帝,都是嚇了一大跳,天子的臉色青紅交錯,神色似乎不大好。
崇平帝自尊心何其之強,豈會為文過飾非之言所動,冷硬麵容上現出不正常的酡紅,低聲道“朕,朕……….”
汝寧府陷落,開封陷落,河南賊寇十餘萬眾,烽煙四起,中原大亂,他如早一些.……聽賈子鈺所言,何至於此。
方才,他竟還拿著捷報給文武百官傳閱,丟人啊,丟人啊……
此刻,就連宋皇後也看出崇平帝的不對勁,連忙上前攙扶,柔聲喚道“陛下。”
魏王陳然也麵色微變,心頭一凜,低聲道“父皇……”
崇平帝臉色又紅又白,隻覺一口氣上不來,低聲喃喃道“朕,朕悔不聽,悔不聽子鈺..”
而後,隻覺眼前一黑,天旋地轉,“噗”地吐出一口鮮血,繼而在殿中四起的驚呼聲中,向著一旁栽倒而去。
“聖上,聖上……”賈珩麵色驚變,一個箭步,衝將過去,與宋皇後一同扶住想要栽倒的崇平帝,高聲嚷道“太醫,太醫,來人,來人!
一時間,熙和殿亂成一團,兵荒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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