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聲音已有一絲冷意。
最近這段時間,科道言官烏煙瘴氣,通政司遞送的奏疏都要快堆成小山,還有軍機處,無能之輩濫竽充數,誤國誤民,縱是為國事計,也需得嚴加整飭。
否則,河南之事還會重現!
賈珩連忙應了一聲,轉頭看向鹹寧公主,溫聲道:“那殿下先去後宮收拾和兩位娘娘告彆,等會兒再到京營彙合。”
鹹寧公主柔聲道:“先生先行,我隨後就到。”
賈珩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晉陽長公主,與麗人交換了個眼色,然後朝著前殿行去。
此刻,熙和宮前殿,楊國昌、韓癀、趙默等六部一眾文武群臣仍是跪著,心思莫名,還沉浸在方才天子吐血暈倒的情境中。
這時,見著那蟒服少年從殿中出來。
許廬連忙問道:“賈子鈺聖上情形如何?”
楊國昌、韓癀、趙默、姚輿、方煥、趙翼等六部大臣都看向那蟒服少年。
賈珩麵無表情,淡淡說道:“聖上有旨,幾位閣老還有軍機大臣到大明宮候著,等待議事。”
“賈子鈺,聖上他……”工部尚書趙翼問道。
賈珩道:“聖上已用了一些午飯,幾位閣老去麵聖吧。”
眾人麵色微動,對視一眼,心頭暗鬆了一口氣。
賈珩說完,瞥了一眼武勳班列的柳芳、石光珠等人,又與自己嶽丈秦業以及賈政點了點頭,再不多言,徑直按劍出了大殿,立身在廊簷下,目之所見,一條紅色地毯向著朝陽宮鋪去,紅毯兩旁都是跪在地上的文武朝臣,心頭也鬆了一口氣。
正是午後時分,春日陽光幸在並不刺眼,反而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讓人生出幾分慵懶睡意。
“劉積賢。”賈珩高聲喚道。
劉積賢從廊柱後轉出,抱拳道:“卑職在。”
“領著錦衣親衛,隨本官前往河南平叛。”賈珩沉聲說道。
他這一走,少則一月,多則三月,京中無論錦衣府,還有京營,抑或是五城兵馬司,皆得有所布置。
“諾。”劉積賢大聲應道。
廊簷下持刀的一隊錦衣衛士,在劉積賢的率領下,隨著賈珩沿著紅毯拾階而下,向著朝陽宮而去。
此刻,少年身後是一座飛簷勾角、朱紅梁柱的宮殿,「熙和宮」匾額上三個金色大字反射著陽光,熠熠生輝。
殿宇軒峻壯麗、巍峨高聳,紅毯自丹陛鋪到廣場,數百名著各青、綠色袍服,頭戴黑色烏紗帽的文武百官,皆是跪伏於地,緊緊垂首,為崇平帝祈福禱祝,唯有蟒服少年領著著飛魚服、配繡春刀的錦衣衛士,在紅毯上大步而行。
文武百官自是有感,不由齊齊抬起頭來,怔怔看向那蟒服少年,心思複雜。
先前“先斬後奏,便宜行事”的聖旨,經由內監宣讀天子口諭,傳揚給殿外群臣。
眼前這位不及弱冠的少年,不僅內領錦衣,外掌京營,還要出兵平叛。
都察院的禦史,麵色更為難看,忽而對上那一道冷冽目光,多數心頭生懼,垂下頭來。
雲南道禦史龔延明臉色難看,目光憤恨地看向那蟒袍少年,卻見那麵色冷峻的少年隻是掠過都察院眾人,根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這……
忿恨暗罵之餘,心頭生出一股劇烈不安。
如今河南民亂,此人被委以便宜行事之權,權柄炙手可熱,而他……
隻怕要被趕出都察院,流放外省。
此刻,不僅是龔延明,就連其他禦史,也是惴惴不安起來。
先前,崇平帝自承己過,但並不意味著對前段時間的百官彈劾就既往不咎,肯定要有人為此負責,除卻牛繼宗、柳芳外,還有一眾科道言官。
相比整頓幾位閣臣,容易造成朝局的失衡,需要妥當安排,而對科道的整飭,就毫無道理可言,貶一批、流一批幾乎是正常操作。
“是珩弟。”元春這時候緊緊扶著欄杆,遠遠而望著這一幕,那張珠圓玉潤、豐美白膩的臉蛋,白裡透紅,愈見嫵媚的眉眼間流溢著驚喜。
因為心緒激動,淡黃衣裙下的玉虎項鏈都為之晃了幾晃。
賈母此刻在王夫人和秦可卿的攙扶下,眺望著那地毯上的少年,蒼老麵容上見著欣喜之色,問道:“大丫頭,珩哥兒他這是要去哪兒?”
“方才內監說是領了宮裡的聖旨要出京剿寇。”元春與有榮焉地解釋說著,隻是柔軟如水的聲音已有幾分擔憂。
珩弟領兵出去,可外間兵凶戰危的……不,他不會有事的。
秦可卿同樣攏目而望,微風拂動著麗人雲髻上的金色步搖,晃炫出珠輝玉麗般的耀眼光芒,那張嬌豔欲滴的臉蛋兒蒼白如紙,瑩潤如水的美眸密布憂切之色,粉唇翕動,似在呢喃喚著:“夫君。”
方才的一絲欣喜,被擔憂所取代。
此刻,南安太妃、牛繼宗之母許氏和兒媳婦兒楚氏、柳芳之母孫氏和兒媳婦兒唐氏,看著那蟒服少年,臉色難看,如喪考妣。
蓋因,此刻眾臣皆跪,唯有那蟒服少年領著大隊著飛魚服,配繡春刀的錦衣衛士,大步行走在紅色地毯,穿過群臣,倒像是那條紅色地毯是為著他鋪的一般。
念及此處,南安太妃隻覺一口氣喘不上來,目光怨毒。
方才內監來報,她家姑娘隨著魏王去了魏王府,說是聽著聖旨冊封,敬茶還有前往太廟等等禮儀都不複存在。
這場封妃大典,成了一鍋夾生飯!
問題,以後也不大可能再辦一次了,說不得人家怎麼編排她家姑娘。
念及此處,南安太妃隻覺一陣糟心。
事實上,已有人從崇平帝怒火攻心,聯想到南安郡王家姓嚴,嚴者,焱也,娶了這了個兒媳婦兒,可不就著急上火?
再加上魏王陳然,小兩口顯然水火不容,八字相衝。
不!
這和她家姑娘無關,都是這個賈珩。
他這次領兵出去,不用說,定是大敗,戰死在外麵!
北靜王妃甄雪,秋水盈盈的眸子望向遠處的蟒服少年,心思莫名,難以言表。
甚至眸光明暗閃爍幾下,這位肌膚勝雪卻性情柔弱的花信少婦,忽而生出一種荒謬而大膽的念頭。
“這文武百官,倒也像是跪著他一般,畢竟先前百官都彈劾於他,如今群臣皆罪,唯他一人……”
這般想著,甄雪芳心一跳,隻覺呼吸凝滯了下,臉頰甚至有些被憋的暈紅。
百官跪他,他又不是皇……嗯,她都在想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可眼前一幕卻猶似一副鮮活畫卷,烙印在這位眉眼溫寧如水的少婦心頭,怎麼都揮之不去。
賈珩正按著腰間寶劍向著宮門外快步行著,忽而心有所感,腳下一停,轉頭向著錦繡妝成、彩旗飄飄的看台望去,目光穿過遠處,對上一張張擔心、欣喜的麵容,最終落在秦可卿臉上。
猶豫了下終究沒有過去。
此刻,他要前往京營召集眾將對神京防務重作布置,然後再回寧國府安置一番,說不得帶上探春,如果探春不畏危險,願意隨他一起去的話。
相比鹹寧,他更想讓探春曆練曆練,隻是這般顛簸,探春年歲還小,折騰壞了身子。
北靜王妃甄雪,此刻看向賈家眾人,同樣抬起玉容怔怔地看向那昂然而立的蟒服少年,更多是感慨。
“娘親,那是誰呀?”水歆糯聲問著,小臉上滿是好奇。
甄雪低下螓首,揉了揉自家女兒的劉海兒,柔聲道:“是你雲姑姑的哥哥,你要喚著珩叔叔的。”
感謝書友“紫蘇淩”的盟主打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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