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珩沉吟片刻,說道
「本官有意督修河堤,以防此次暴雨夏汛,關先生既先前在河道衙門任職,應熟知事務,先隨本官前往黃河南北兩岸河堤,參讚河務,如事成之後本官向朝廷保舉你為管河同知。」
大漢於河道總督之下設道、廳、營三級,廳級官署掌事官就是管河同知、通判,而道一級在開封之段,則是由藩司參政和河道對接。
關守方聞言,連忙起身離座,行大禮參拜,心緒激蕩,聲音有幾分顫抖,說道「學生多謝製台大人提攜。」
賈珩將簿冊遞給劉積賢,示意其將簿冊遞給關守方,然後徐徐道「如今河務整頓,千鉤發,本官即刻就去巡河,準備營造堤堰之事。」
如果說隻是自己一個人根據後世印象判斷會有暴雨成汛之事,那麼突然一個原河道衙門官吏的不謀而合,無疑佐證了心頭的判斷。
再說,縱然什麼事兒者沒有,加固河堤總沒有什麼錯。
以三月之期,加固堤堰,疏沒河道,
以備夏汛,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那麼他總督河南軍政的政績著力點就隻有兩項。
一,抑製豪強糾察不法。二,整治河務,營堤造堰。
這兩件事兒恰恰是短期可以見得成效的至於彆的,如全麵治河,梳理、整頓漕運體係,需得他回朝廷之後再行推動,而且也需要借彆的契機。
賈珩心頭打定主意,也不再停留,轉身去後宅看鹹寧公主收拾好了沒有。
「先生,咱們啟程吧。」見賈珩過來,鹹寧公主這會兒已經換上了飛魚服,清麗動人的眉眼間,英氣逼人,身旁不遠處就是夏侯瑩以及幾位錦衣校尉,麵容冷肅,捉刀扈從。
賈珩點了點頭,目光溫和幾分,道「嗯。」
這就是他對鹹寧公主「另眼相看」的緣故,以宗室貴女身份,不辭辛勞,身赴險地,哪怕有可能是為了愛情,可也能說明堅貞性情,難能可貴。
之後,賈珩就領著鹹寧公主,在京營騎軍以及錦衣衛扈從下,前往開封南北兩案巡視河堤。
自柳園口黃河渡口緣堤而上,眾人浩浩蕩蕩沿著河堤查看。
賈珩跳望著遠處的黃河,感慨道「如今正是三月中旬,水流倒很是平緩。」
關守方道「製台大人,不僅河南,關中之地,近五年都未見暴雨,沿途官員早已心生懈怠。」
不遠處,鹹寧公主也在跳望著河麵,目之所見,隻覺心胸為之開闊許多。
賈珩打量著腳下的河堤,可見大堤龜裂裂縫隨處可見,而縫隙中更是長著荒草,隨風飄搖,不由皺了皺眉,說道「確是年久失修,如是洪水一來,這河堤根本撐不住,那麼開
封府危殆。這還僅僅是開封府眼皮底下。」
就在這時,鹹寧公主接過話頭,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春風中響起,讓人心神一清,道「隻怕渡過黃河對麵的封丘等地,情況更為惡劣。」
她等回去之後,也要給父皇寫奏疏,陳述河務之弊。
嗯,也算是幫先生吧。
賈珩麵如玄鐵,目光冷意幽幽,說道「朝廷每年撥付二三百萬兩銀子給兩座河督,命其修繕、加固河堤,這些貪官汙吏,用在河道上隻怕連三成都沒有。
因為中原以及山東等地連年大旱,故而河務反而沒有急修之患,再加上陳漢財政困難,這幾年,戶部撥付給河道的銀兩其實也很少,但每年大致也有二百萬兩左右。
隻是,兩位河督貪汙很是嚴重,土方石料,人工估銷,可上下其手之處甚多。賈珩念及此處,對著劉積賢吩附道「讓錦衣府組織相關人手,將河道總督衙門在河南境內諸段相關吏員儘數監押起來,聽候朝廷旨意。」
河道貪腐之案,他總督河南軍政,不論大小之事,皆可便宜行事,其他地方不說,單論在這三分地,他還是有這個權力過問的。
劉積賢拱手稱是,吩咐著錦衣衛士傳令去了。
賈珩接下來又領著鹹寧公主沿著河堤巡視了五六裡路,哪怕不根據關守方的判斷,僅僅出於一個正常人的感觀,基本可以得出結論。
如果河堤再不整修,洪水一來,肯定要出大問題。
就這般,一連兩天,賈珩在開封府城的黃河南北兩岸巡查河堤,發現了諸多問題,集中三項。
其一,河堤毀壞嚴重,年久失修,亟須修繕加固,其二,河道沿岸營防兵丁紀律散漫,也就是沒有相關巡堤之人,其三,河工流散,拖欠糧餉。
這些都被賈珩記錄下來,寫成奏疏,又向神京城送了一封急遞,陳奏崇平帝。而鹹寧公主也記錄了相關情況,寄送到神京城。
三日之後,巡撫衙門官廳
賈珩端坐在一方條案之後,左右是錦衣府親衛,下方一排椅子上,左列坐著的是京營的幾位軍將,計有程光、蔡權、肖林等人,右列坐的是藩泉兩司的官員,以及馮廉、宋暄等人。
官廳之中,黑壓壓一片,人頭攢動,站滿了著綠色官袍,頭戴烏紗帽的六七品官吏。
開封府下四州二十八縣,除祥符、尉氏兩縣外,其他知縣、知州經過幾天趕路,風塵仆仆,聚之一堂,拜見新任製台大人。
除卻先前在賊寇席卷開封府城時,縣城被攻破後程難的官吏,儘數到全。
現在還僅僅一府會議,如果讓其他河南府、南陽府、汝寧府、歸德府、懷慶府等地的縣長官集合在此開會,都能組成了小型的文武百官。
這就是封疆大吏,京營軍將眾多,但更多是上下級,如這般管理諾大一省,賈珩也還是頭一遭兒。
「見過製台大人。」
近三十位地方著綠色官袍,頭戴烏紗帽的知州、知縣,分成四列,朝著條案後的蝶服少年齊齊拱手,儘管是文官,聲音有強有弱,但人多勢眾,依舊聲震官廳。
「諸位大人請起。」賈珩麵無表情,看著一眾比自己年齡大上一輪兒、兩輪兒,甚至可見一二頭發灰白的官吏,心頭並無任何異樣,沉聲說道。
「謝製台大人。」眾人幾十個官吏齊齊拱手說道。
賈珩也沒有讓幾十位官吏就坐,沉聲道「召集諸位來,是為議著兩樁事。」他不會廢話文學講兩點就是講兩點。
下方一眾官吏,麵色是肅,做出洗耳恭聽之狀,有一些消息靈通的已經知道這位新任總督大人,根本不好惹。
「第一,錢糧、戶口、田畝,自崇平九
年,河南之地屢屢報災,好業好業的中原糧稅重地,如今需得中樞轉運糧秣饋給,方得自足,如今更是釀成寇亂,實令人痛心疾首,本官經過查察,發現地方官吏盤剝甚重,此事,本官已著專員整飾風紀,糾彈不法,然錢糧戶冊,繁蕪不整亟需重新排。」
言及此處,看向下方一眾知縣道「這次諸縣組織精乾之吏,下鄉普查隱戶、隱田,丈量田宙,登記造冊,限期一月,同時,本官會派人隨同查察戶口錢糧。」
賈珩道「今年原就是地方大計之年,爾等也應有所清查。」
如果連開封府乃至整個河南連多少戶口、錢糧、田宙都不知道,那就是不稱職的疆臣。
至於協查,則是從京營臨時抽調一批識字的將校以為監督,同時彈壓地方上的鄉賢。
下方眾位知縣,心頭一鬆,齊聲應是。
見著少年權貴鄭重其事,他們還以為是什麼事,不想隻是查驗戶口錢糧。
「此次戶口、錢糧、田畝的普查,務求做到嚴格核查,事後本官會派人對某縣抽查,如果兩方麵對不上,嚴懲不待!」賈珩沉聲說道。
身為封疆大吏,自然在人事任免權上有很重的話語權。
眾人聞言,心頭這才一凜。
"第二,水利不修,本官今督河南軍政,欲重整水利,整飭河務,以備夏汛。」賈珩沉聲道。
此言一出,在場眾知縣麵色微頓,暗道,難道製台是要吩咐他們抽調民夫,派發徭役?
這個他們可太熟了。
「大人,據下官所知,中原之地三年以來,降水寥寥,現在尚在旱期,興修河堤,是否為時尚早票,況且賊寇之亂方平,百廢待興」這時,太康縣知縣遲疑了下,硬著頭皮說道。
這位少年權貴,這樣折騰,隻怕剛剛經寇亂的百姓無法承受。
賈珩看向太康縣知縣道「葉知縣,你有何高見?」
就如元末黃河泛濫,吵著不讓修的未必是女乾臣,同樣,這位葉朗同樣也不是女乾滑之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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