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他心中......
又是迫不及待地往下讀去,見到隔檻而望,星河攬照秋水字樣,不由怔怔失神。
當初檻內檻外之語,猶在耳畔,當初心高氣傲的少女,還為之生了幾天悶氣,不想竟是......隔檻而望,星河攬照秋水?
壓下心底的美好繼續往下看去。已是芳心劇顫,臉頰滾燙如火。
談禪續緣?這是......再續前緣?
比起黛玉那封書信,意涵還頗為隱晦,此刻給妙玉的這封書信,因為賈珩將思念、打趣之情付諸筆端,用語親密自然,反而更像是一封情真意切、熾烈如火的情書。
這番閱覽下去,幾讓妙玉麵紅耳赤,心馳神搖。
妙玉抿了抿櫻唇,又是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方是戀戀不舍地放下箋紙,玉顏緋紅,明眸如秋水瑩潤,一顆芳心砰砰跳個不停,喃喃道:「阿彌陀佛,真是......孽緣。」
隻覺字字在動搖內心,讓人坐立不安,心魔叢生。
甚至心底深處生出一股強烈的衝動,星夜倍道,即刻趕至大相國寺......掛單。
嗯,文青其實是一種強烈的情緒,正如《漂洋過海來看你》,《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如此種種,不足為奇。
河南巡撫衙門,後院,書房中——
不知何時,夜色籠罩,華燈初上,就在神京城中,寧榮兩府正在拆閱賈珩家書之時,賈珩同樣在閱覽信箋,輕輕放下,眺望著窗外涼涼夜色,一時默然出神。
這是來自京裡的家書,是秦可卿與寶釵所寫,為了幫助寶釵掩人耳目,故,共用一個信封。
從日期落款而言已經是幾天前所寫的書信。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賈珩麵色幽幽,沉靜目光,眺望著遠處梧桐樹後的月暈,喃喃說道。
人總是很多年後,才能體會到中小學時候背誦的那些古詩的意韻之美,體會到承載了情感的文字,那沉甸甸的分量。
可卿與寶釵對他的惦念,在字裡行間流溢充斥,箋紙雖輕,卻重若千鈞。
秦可卿的書信,文字平實,甚至有些瑣碎,林林
總總說了家中最近一月發生的一些事兒,包括封爵以後家中來了一些親戚,並問著他什麼時候回家。
寶釵的信,依然是藏拙的性情,同樣沒有太多詩意文字,都是一些尋常的問候,讓他在外照顧好自己,保重身子。
但恰恰是這樣「沒有技巧,全是感情」的文字,讓辭藻華麗,精雕細琢的某人,一時間......
不過,賈珩寫給秦可卿和寶釵、晉陽和元春的書信,也大抵如是。
「隻願君心似我心......所以,隔著這般遠先前寫信給她們也是寫對了,嗯?」
賈珩麵色微頓,連忙將紛亂的思緒,驅散一空,燈火之下,那清冷堅毅的眉鋒一如往日。
「先生在屋裡嗎?」正在賈珩思量著時,忽地,耳畔傳來一把清冷如冰雪融化,清澈悅耳的聲音,凝眸望去,隻見一襲淡紅色宮裳長裙,身形窈窕,芳姿明麗的少女,進得書房。
鹹寧公主詫異說道:「先生是在?」
目光自是不由自主為那站在書案後的少年吸引,而後在手邊的信封上盤桓了下,情知是家書,抿了抿櫻唇,眸光錯將開來。
這幾天,兩人朝夕相處,白天去巡查河堤,一直去到歸德府,晚上賈珩就欣賞著鹹寧公主的舞蹈,當然自從食雪之後,也在逐漸由雪山向草地進發。
賈珩點了點頭,溫聲道:「過來了?」
不動聲色地將幾張信箋輕輕裝進信封,暫且放到手旁的古籍中。
鹹寧公主晶瑩清澈的明眸閃了閃,裝作沒有看到,來到高幾之側,提起茶壺,「嘩啦啦」聲中,給賈珩斟了一杯茶,轉身過來,遞將過去,說道:「先生,我剛剛排了一支舞蹈,先生等會兒要看嗎?」
「今天先不看了,等會兒要看諸縣遞送上來的公文。」賈珩接過茶盅,輕聲說道。
鹹寧公主清麗眉眼間閃過一抹失落,壓下心底複雜莫名的情緒。
多半是家書過來,先生思親成切,所以......已經沒有心情看她跳舞了。
念及此處,明知不該,可芳心深處仍難免湧起一股酸澀。
鹹寧公主轉移了話題,清聲道:「舅舅說,昨日那封晉先生為永寧伯的聖旨一來府衙,這兩天,府縣衙吏異議之音少了許多,原本陽奉陰違的官吏也勤勉用事了不少。」
隨著宋暄在賈珩授意下,以檢舉材料整肅河南地方官吏風紀,糾彈不法,在藩桌兩司不
出意外地出現了一些怨言,私下裡說賈珩治政躁切、苛虐百姓。
一時間開封府以及下轄諸縣,暗流湧動,官吏士紳或以快馬、或以書信,聯絡在京中為官的親朋故舊,主要是一些河南籍的禦史言官,希望他們向朝廷彈劾賈珩,即刻調回京師,另外選派文官巡撫河南。
事實上,這也是賈珩所言變法改革的阻力所在,不僅僅是賈珩會寫信,這些在地方府縣,營田置業的士紳、鄉賢一樣會寫信,寫信給在京中為官的子弟。
在宗族社會中,一個讀書人出人頭地,往往蔭庇宗族,其所在宗族也會為其立進士牌樓褒揚,同時,宗族族老在縣鄉往往享有司法、徭役、賦稅等特權。
而且,一個讀書人從縣學,曆經童生、秀才、舉人,一路考上去,座師、房師、同鄉、同年該有多少?
雖然不一定就形成嚴密的組織,但多少還是有著一些應激反應。
這畢竟是一個士林輿論掌控話語權的時代。
故而,賈珩並沒有大肆誅連,甚至摧毀整個士紳階層,而是借助百姓的檢舉和揭發,將豪強惡紳的不法事跡記錄下來,挑著鬨的實在不像話的進行打擊,抓大放小。
可縱是這樣,仍有不少反對之聲通過
各種渠道彙總到神京。
隻是因為京裡正為國本之立爭吵的沸沸揚揚,也沒有人關注這些,偶有一封奏疏,也被崇平帝批複貪官汙吏,人人得而誅之。
而當昨日正式由內監在錦衣府衛護送下,帶著京中一道晉賈珩為三等永寧伯,追封其母為超品誥命夫人得聖旨來到巡撫衙門,這種雜音瞬間消失不見。
誰人不知,這位賈節帥正是天子依托的重臣,剛剛因軍功封了伯爵,根本彈劾不動。
說句不好聽的話,賈珩就是作惡,都能一手遮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賈珩麵色默然,冷聲說道:「他們想著我儘快班師回京,現在見聖旨一下,方知踢到了鐵板,又安分起來彼等不足為懼,不過,還是得行分化拉攏之計,不能任由彼等顛倒黑白。」
鹹寧公主輕聲說道:「先生,我今個兒已將一些情形,落於文字,打算呈送到神京,給父皇禦覽,小舅舅也會上疏,力陳河南一些地方官吏士紳之斑斑惡跡。」
賈珩點了點頭,麵帶歉意,說道:「多謝殿下了。」
他這趟帶鹹寧隨軍,就是這個用意,所謂疏不間親這些千裡之外「喊冤叫屈」的豪強劣紳,怎麼能比得上天子的親女兒以及小舅子的話語。
「先生,你我之間,何必言謝。」鹹寧公主邁著盈盈步子走到賈身旁,目光不由掃了一眼放在書案上的家書,不易覺察地凝了凝眉。
嗯,好幾張信箋,也不知她給先生寫了多少?
賈珩近前,伸手握住少女的纖纖柔荑,輕輕帶入懷中,輕聲說道:「我今天下午寫了一封黃河夏汛之警的奏疏,待明日走急遞和你寫的那封密奏,一同寄送至京,呈送給父皇看。」
鹹寧公主柔柔「嗯」了一聲,聽著少年的父皇之言,婧麗容顏重又浮起欣然,柳葉細眉下的美眸,瞥了一眼夾在古籍中的信封,也不知為何,有些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心底古怪之餘,甚至有些躍躍欲試。
似乎這樣能夠......
呀,她怎麼能這樣呢?
鹹寧公主眉眼低垂,連忙掩下心底一絲古怪,清聲說道:「今早兒,我見先生還行文了淮揚等地的衙司,隻是淮揚等地的官府不知先生之能,未必將先生所言放在心上。」
今日上午之時,賈珩給黃河沿岸的府縣衙門行文,包括河南府縣、山東巡撫衙門,希望引起對黃河夏汛的重視。
在下午,又寫著進奏崇平帝的奏疏,此外,還給兩江總督和南河總督寫信,這些都被鹹寧公主看在眼裡。
「儘人事,聽天命罷。」賈珩沉吟片刻,麵色凝重說道:「不過,其他的地方不論,河南之段,不能出紕漏,這裡大亂剛平,百姓才將將恢複一些元氣,如再受水災之患,民心勢難挽回。」
「先生放寬心,父皇應該會重視此事的。」鹹寧公主將臻首依偎在少年懷裡,柔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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