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明眸熠熠流波地看向晉陽長公主,柔聲道:「這裡應有一封是給殿下的。」
心底也為對麵的麗人感到欣喜。
晉陽長公主聞言,愣怔片刻,連忙伸手說道:「憐雪,拿過來,我看看。」憐雪輕聲道:「殿下勿急,上麵有著火漆。」
說著,取來小刀,打開火漆,將信封遞送了過去。
晉陽長公主連忙拿起箋紙,眉眼間帶著喜色,開始閱覽起來,隻見一行矯若遊龍的文字躍入眼前。
「相思之甚,寸陰若歲:自京中一彆,倏然近月,憶昔往日恩愛纏綿,如膠似漆..."
晉陽長公主美眸微垂,逐字閱讀著,不多時,容色緋紅,貝齒咬著下唇,目光失神,掩起信箋,看向窗外的月色,輕輕歎了一口氣。
此刻倒恨不得飛往河南,與他團聚。
信上終究顧忌這時代書信的安全性,簡單寫了幾句風月之語,就沒有太多鋪陳,而後提到了河南事務,並在信中說過幾天再至關中相接。
而另外一邊兒,元春也是抽出箋紙,閱看信箋,晶瑩美眸瑩波微閃,生怕漏過一個字。
賈珩給元春的書信,更多還是平常而親切的
問候,終究顧忌著,文字就克製一些,但仍是讓少女心頭甜蜜不勝。
寧國府,逗蜂軒
就在晉陽長公主與元春拆閱信箋之時,秦可卿也讓寶珠喚來了寶釵,兩人隔著一方小幾對坐。
「妹妹,這是夫君給你的信。」秦可卿玉容雍美,指著其中的一封信,嫣然笑道:「妹妹在這邊兒看後再回去罷,省的書信被姨媽看到了。」
「嗯。」寶釵如梨蕊的臉蛋兒泛起淡淡紅暈,點了點螓首,輕聲應著,拿過書信開始凝神閱覽著。
過了好一會兒,閱覽而罷,眉眼間的欣喜之色不受抑製地流溢,輕輕闔上箋紙,水潤流波的杏眸,迎著一道溫寧如水的目光,心頭微動,輕聲說道:「秦姐姐,他說隻怕入夏才能回來,讓我們不必掛念,還讓我常過來陪陪姐姐說話。」
秦可卿笑了笑,心底不知為何,稍稍鬆了一口氣。其實先前有些好奇,夫君會給薛妹妹寫著什麼。
想了想,柔聲說道:「薛妹妹,夫君先前給我那封信,也說河南那邊需得防汛,起碼要入夏過後才得返回,等會兒,咱們兩個再寫一封回信給他,讓他不要惦念才是。」
兩人自成親以後,這還是賈珩第一次離家這般久。
「姐姐,這不是上次才寫著一封?」寶釵水潤杏眸見著詫異,遲疑說道。
說著,心思百轉之間,就已明了其意,倒也明白過來,這是有意寫著書信,讓他在開封府不要忘了秦姐姐和她。
秦可卿柔聲道:「給夫君多寫寫信,總是沒有壞處。」如果不是驛傳不便,她甚至想每天寫著一封信給夫君。
她就不信了,夫君天天讀著她和寶釵妹妹的書信,還能和什麼甜寧,鹹寧,卿卿我我?
與此同時,河南巡撫衙門,後院,書房之中
軒窗下,書案上的蠟燭暈出橘黃色光芒,將一對兒的璧人投映在書架上,氣氛一時靜謐難言。
賈珩擁著神清骨秀,玉顏酡紅的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氣,附耳說道:「鹹寧,咱們去裡廂,看你...你跳舞罷。」
一個往日幽清冷豔示人,身份高貴的帝女,在他懷中任由.....這誰也頂不住。
而且,甜的吃多了總歸有些膩牙,就想換點兒鹹的。
鹹寧公主清眸瑩潤,如霧似水,整理了下淩亂的衣襟,聲若蚊蠅的「嗯」了一聲,芳心砰砰跳個不停,瞥了一眼那信封。
也不知為何,見著那封書信,就有些難以自持,就尤其想和先生.....不及少女細思,鹹寧公主在賈珩的相擁中,已是向著裡廂而去。
而幾案的燭台,明亮煌煌的燭火映照著那封在古籍中夾起的書信,現出一角,似無人關注,略有些孤零零。
時光匆匆,轉眼之間,又是六七天時間過去,轉瞬進入四月上旬,隨著賈珩總督河南軍政,中原大地蔚然一新,各項事業生機勃勃。
就開封府的汴河整修而言,以開封府城俘虜的賊寇以及丁夫為主,再加上以米糧號召征集的百姓,大約集齊四五萬人,在京營步卒的監督下,趁著河流乾涸,挖掘河泥,拓寬疏浚通濟渠。
因為朝廷先前就重視運河,常有疏浚,故而,這個工程量倒不大,在半個月的時間中,隻留下一部分人手,向修建黃河河堤的另外一波民夫支援,營造堤堰,以備汛期。
另外一邊兒,則是河南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以地方大計之名,對河南府縣考核民政和錢糧,以及伴隨著士紳清掃,而轟轟烈烈的肅清吏治,賈珩前後派出四五波人巡視府縣,接受百姓狀告不法,查察魚肉百姓的士紳。
同時在賊寇的檢舉、
揭發下,徹查窮究不少陳年舊案被翻檢出來,賈珩從京營和錦衣府中善於刑訊的軍士為首,下去核實記錄。
不少縣鄉亭裡的貪官汙吏,豪強士紳被糾察出來,經過臬司鞠問,多判罰以追繳贓款所得,家眷男丁發往河道修河等刑。
前後下獄一二百人,一時間,官場震動。
在對舊有官吏清查的同時,又提拔了一些比較清廉、務實的官員。
賈珩在河南大刀闊斧的種種舉措,自然也經由一些渠道傳至神京,因為立嫡風波愈演愈烈,朝野目光都聚焦在立嫡之事,雖有零星彈劾奏疏,但皆為崇平帝命內閣歸攏一起,留中不發。
而賈珩更是在半月之間,再次向朝廷進發奏疏,建言重視河堤,以備夏汛。
另外向南河總督、兩江總督、漕運總督等部院衙門行文,警惕夏汛影響河運,黃河有泛濫之險,並以私人名義向浙黨中人的兩江總督沈邡和南河總督高斌寫信。
淮安府,清江浦
因河道衙門官署駐紮此地,常有河工商船往來,故兩岸繁華不勝,酒肆飯館沿岸而設,青樓妓館多達百家。
離南河總督衙門衙門兩箭之地的一座莊園,正是南河總督高斌的宅邸,占地廣闊,門樓軒峻,外間更有河營兵丁往來把守。
後花園,一座飛簷鬥拱的八角涼亭,梁柱皆以絹帛製成的帷幔掛起防風,南河總督高斌一身便服,背著手,立身在懸在涼亭的鳥籠近前,逗弄著鳥。
其人四十出頭,麵容富態,肥頭大耳,此刻拿著一隻狗尾巴草,逗弄著竹籠中的鳥。
其內鸚鵡翠羽尖喙,羽毛鮮亮,正在琢著翡翠米,這是一種產自江南鬆江府的米,色澤晶瑩,碧綠一如翡翠,入口甜軟,售價不菲。
不遠處青磚黛瓦,藤蘿垂掛的花牆中,百花盛開,爭奇鬥豔,在姹紫嫣紅的花叢中,不時有蜜蜂、蝴蝶往來其間,一派春光爛漫旖旎之景。
石凳上,鋪就著軟褥墊子,一個著水綠衣裙,梳著婦人發髻,頭戴金釵的婦人安靜而坐,其人年歲三十出頭,坐姿端嫻,手中正在拿著十字繡,一針一線繡著。
「老爺。」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員外服的,頜下理著山羊胡的老者,也就是高斌的管家,從月亮門洞沿著回廊快步而來,說話間來到近前,道:「這是何主簿讓人遞送來的,說是河南總督遞送而來的公文,走了六百裡急遞,從部院衙門送過來的。」
正是高斌的外門管事。
高斌擺了擺手道:「不看,不看,扔一邊兒去!這個賈子鈺,這幾天,書信連著寫了幾封,見本官不搭理他,現在又行公文官署,真的以為本官是他的下屬了?他一個武勳,年歲不大,河務之事是他該管的嗎?黃口小兒!」
「賈子鈺,黃口小兒,黃口小兒。」籠中的鳥,鸚鵡學舌,清脆悅耳,響起在涼亭中。
「噗呲。」正在坐著繡花的女子眉眼帶笑,忍俊不禁。
高斌的管家苦著臉,說道:「老爺,何主簿說,邸報言,永寧伯賈珩被授以提督河務,開封府的河台衙門現在也由這位永寧伯統管。」
崇平帝前日以軍機處之名行文河南巡撫衙門,授賈珩管領河台衙門,整飭河務之權,督修河堤以備夏汛。
「開封是副河所在,本官這裡才是總河衙門!開封河台貪贓枉法,致使河堤不整,與本官這裡有什麼關係?本官這裡,他也要插手,手未免也太長了一些。」高斌麵色陰沉冷聲說道。
女子放下手中的十字繡,起得身來,柔聲說道:「老爺,這賈子鈺怎麼也是軍機大臣,如是不理會,如是他向朝廷上疏,隻怕對老爺也有一些不利。」
此人正是高斌的夫人鄭氏,出身江南書香門第,是高斌
的續弦,其還有一姐,嫁給了兩江總督沈邡。
高斌白胖的臉盤兒上,橫肉跳了幾跳,坐在涼亭的木質長椅上,冷聲道:「提起此事,我就一肚子氣!據邸報所載,這個賈子鈺近來頻頻上疏,進著讒言,先是借河道衙門貪腐一案,請求朝廷嚴查河務,可朝廷開春之後,就派了左副都禦史彭曄巡河,而都察院右僉都禦史也從揚州過來巡河,我應對的心力憔悴,這前後兩波,他們還不是什麼都沒查出來?」
「老爺消消氣。」鄭氏輕輕拍著高斌的後背,然後看向伺候著的丫鬟,道:「沒眼色的東西,還不給老爺倒杯茶。」
丫鬟連忙應了一聲,提起石桌上的茶壺,給高斌斟了一杯茶。
高斌喝了一口茶,冷聲說道:「他賈子鈺既然不放心,倒不如直接上疏彈劾本官貪腐,可老爺不是那些貪贓枉法的齊黨中人,治河關乎淮揚等地百姓安危,豈能懈怠?不論淮河,還是黃河,讓他們都看看,堤岸都是固若金湯,足以應對三十年不遇的洪水!」
「老爺,邸報上不是說,他剛剛封永寧伯,正是得寵之時,現在又總督一省軍政,少年得誌,妾身收到前日河南的一些友人的書信說,他在河南嚴刑峻法,殺的人頭滾滾。」鄭氏勸說道。
「不用理他,一介武夫而已,也就打仗有些手段,於地方事務是一竅不通,將打仗的那一套,帶到河務和政務上,等鬨得民怨沸騰,朝中自有人收拾他。「高斌不以為然說道。
「既然如此,那老爺心頭有數就好。」鄭氏柔聲說道。
高斌罵了幾句,又道:「夫人,我收拾收拾,要去衙門。」
鄭氏玉容笑意斂去,嗔怪道:「老爺今個兒不是才休息兩天,今個兒是福兒的生兒,老爺答應妾身的,等福兒下了學,陪著慶生兒。」
福兒是鄭氏為高斌生育的兩女一子中的小兒子,今天剛滿八歲。
高斌歎氣道:「這還不是朝廷派來的那兩位都禦史,老爺我還需應付他們,於德還好說,這是韓閣老的人,總會給著一些麵子,可那位彭禦史,不是個善茬兒,自打來清江浦,就橫挑鼻子豎挑眼,挑著老爺的錯漏兒,漕運衙門的杜季同更是在一旁煽風點火。」
左副都禦史彭曄,是楊國昌派來淮揚,專門查察河堤的大員,而漕運總督杜季同同樣是齊黨中人,駐紮在淮安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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