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說明日即刻啟程,等會兒打點行囊,收拾一番,明日一早兒,我就領著隨從,騎快馬向洛陽。”楚王道。
甄晴清聲道:“那王爺路上保重。”
楚王點了點頭,道:“我先去見見廖先生和馮先生。”
說著,也不多停留,起身離了廂房。
甄晴看向楚王消失的背影,清眸閃了閃,看著書案上冒著熱氣的茶盅,輕輕歎了一口氣。
本來想著離彆之前可得溫存,王爺又……隻怕後半夜仍是去尋柳妃去了。
這些年,隨著甄晴膝下有著一子,性情強勢,楚王其實大多時候都不願留宿在甄晴房中,反而是柳妃性情溫順乖巧,十分得楚王的寵愛。
隻是,柳妃小產過一次,至今無子。
……
……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餘暉脈脈,金色夕光宛若為榮國府披上一層金色紗衣。
後院,元春和探春所居的院落,廂房之中,元春著淡黃色衣裙,梳著美人髻,與抱琴正在裡外廂房間,收拾著東西,似在為出遠門而作準備。
就在這時,隻聽到窗外傳來一道熟悉的嬌俏聲音。
“姐姐在裡間嗎?”
說話間,就見探春挑開簾子,繞過屏風,進入裡廂。
元春笑著起得身來,迎了上去,問道:“三妹妹,你怎麼過來了?”
說著,招呼著襲人倒茶。
“過來看看大姐姐。”探春清麗容顏上笑意盈盈,粲然明眸閃了閃,將屋內正在收拾的一幕幕收入眼底,柔聲說道:“姐姐是要去洛陽?
“晉陽長公主要代表內務府押送一批餉銀,前往河南,我在隨行之列。”元春拉著探春的小手,引入一旁靠著花窗的炕幾上。
襲人端過暹羅茶,給兩人奉上香茗。
“那大姐姐什麼時候啟程?”探春目光一瞬不移地看向元春,問道。
“後天,今天先收拾收拾東西,明天準備府衛、舟船還有銀兩,我和長公主坐船過去。”
自廣通渠可直抵潼關,再入黃河就可駛往洛陽,這是大漢朝南糧北輸的漕運路線。
當初賈珩星夜馳援河南,軍情如火,故而並未乘船。
探春明眸閃了閃,英麗玉容上見著糾結之色,忽而目帶期冀之光,開口道:“那姐姐能不能帶上我?”
自接到那封書信後,她這幾天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來想去,不若前往河南去見見……中原之地的廖闊景色。
“三妹妹,這……你也要去?”元春聞言,訝異了下,旋即,麵色遲疑道:“可先前沒有和你珩哥哥說過。”
探春抿了一口茶,清聲道:“大姐姐,上次珩哥哥就說讓我隨軍前往河南,後來是老祖宗覺得軍情如火,考慮到我沒出過遠門,這才沒有應著,如今河南局勢大定,大姐姐也要去河南,我如何不能去?想來我過去,珩哥哥也是很樂見的。”
見元春麵現遲疑,探春柔聲道:“姐姐,當初還是珩哥哥頭一個想讓我去,姐姐現在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兒,倒跑到我頭裡去了呢。”
說到最後,語氣有些委屈不勝。
當初珩哥哥承諾過她,塞上牛羊,江南水鄉……
元春目光柔潤如水,輕聲道:“可妹妹年歲還小,這一路舟車勞頓,隻怕身子骨兒受不得。”
兩人誰都不知道,一會兒又是“跑我頭裡”,一會兒又是“年歲小,身子骨兒受不得”,已有讖語之祥。
探春拉過元春的胳膊,搖晃著,卻不想以才露尖尖角的小荷蹭著元春的胳膊,輕聲道:“好姐姐,讓我去罷,抱琴不就是去了?姐姐在船上也無非多帶一個人,多添衣雙筷子而已。”
往日英媚的少女此刻在自家年過雙十的胞姐麵前,難得現出幾分小女孩兒的嬌憨爛漫。
元春感受到胳膊處的異樣,溫寧如水的眉眼間,湧起一股名為母性的氣韻,揉了揉探春的額頭,珠圓玉潤的聲音中帶著幾許寵溺,柔聲道:“好了,你也是大姑娘了,怎麼還學小孩子撒嬌。”
一來同胞姐妹,骨肉親情,血濃於水,二來元春年歲稍長,小時候還抱過探春,其實這會兒看著探春,就如看著自家女兒一樣。
嗯,有些古怪。
“那大姐姐這是答應了?”探春秀麗眉眼間現出欣然之色,說道。
元春柔聲道:“我這兒倒是沒什麼,不過需和老祖宗還有太太說一聲,他們如果沒有什麼說法,那就隨我去河南就是了,其實,我還擔心你暈船。”
其實有些不好讓探春去著,否則,以三妹妹的聰慧,如是看出她和珩弟……
探春秀眉之下,眸光熠熠生輝,說道:“我先前都有練過,並無大礙的。”
說著,拉著元春的手,笑道:“姐姐,咱們事不宜遲,現在就去和老祖宗還有太太說說去。”
如果是她要一個人去,老祖宗肯定不放心,但有大姐姐在就不一樣了,長姐如母。
元春一時間有些無奈,柔聲道:“好吧,這就去了。”
吩咐著抱琴收拾著衣物,兩姐妹說話著,就前往榮慶堂去尋賈母。
榮慶堂
賈母正在陪著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三位婦人說話,寶玉、湘雲、黛玉則在一旁作陪,至於鳳紈去了寧國府,迎春也與邢岫煙去了惜春院落去下棋。
寶玉前些時日與賈琮,剛剛參加了京兆府組織的府試,這已經過了好幾天。
先前,在賈母的要求下,族學的崇文館也放了寶玉幾天假期,故而,寶玉這會兒正黛玉說著話,湘雲則是解著九連環。
賈母看了一眼寶玉,笑道:“寶玉他娘,明個兒就是放榜的日子罷?”
王夫人點了點頭,微笑道:“老爺說,明個兒就放榜了,不過,他們攏共也沒在學堂學多久,老太太也不要太期望了。”
說來,她也不是頭一回,當初珠兒就中過秀才。
賈母笑道:“能去下場考就是了不得了,寶玉還小,不著急。”
說著,轉眸看向邢夫人,好奇問道:“琮哥兒是怎麼一說?”
邢夫人白淨麵容上堆起笑意,笑了笑道:“我昨個兒還說琮哥兒若不是讀書的料兒,就跟著珩哥兒的去軍中,也掙個富貴才好,說來,還是寶玉聰穎一些,這次說不得就進學了。”
隨著賈赦被流放,這位無子嗣傍身的邢夫人在榮國府就顯得不尷不尬,不過也收斂了一些驕橫之氣。
王夫人聞言,矜持地笑了笑,道:“寶玉他年歲還小,其實,倒也不急著進學,當初珠兒不是才十四歲才進著學?”
賈母笑道:“是啊,不著急,我看府中讀書種子都有不少,寶玉,蘭哥兒,琮哥兒,將來說不得也如那戲文上唱的,一門三進士?”
眾人聽著,都心頭帶著欣然之意。
薛姨媽笑了笑,說道:“西府是文的,東府那邊兒就是武的,前個兒我聽蟠兒說,說族裡有個喚賈芳的,寄了信過來,說是升了千戶,這都是六品武官了。”
薛蟠半月回來一次,有時候和賈家神京八房的年輕子弟以及小廝吃酒,閒談之間就聽到傳揚著河南那邊兒的情形。
隨著河南之亂抵定,賈家族人在軍伍中升官的也有不少,寄送了書信回來。
一場平叛之戰,賈芳升六品千戶,賈菖也因取了匪首賀國盛的首級,從總旗一躍而成副千戶官,其他如賈芸、賈菱、賈芹的軍職,也有不同程度的升遷,多是百戶、試百戶不等。
可以說如今的賈家族人在軍中如雨後春筍般湧現,不過還是停留在中下級軍官行列。
“軍中不比旁處,那是拿命搏富貴。”賈母笑了笑,感慨說道。
王夫人捏了捏佛珠,心頭有些複雜。
六品武官,比著老爺當初的五品郎中,嗯,文貴武賤,倒也不能相提並論。
說來,她家寶玉也就是年歲小了,如是在軍中,得那位珩大爺照拂,將來也能做個參將、遊擊什麼的。
不過,寶玉他性情恬淡,溫厚孝順,還是好好讀書。
念及此處,王夫人不由瞥了一眼自家兒子,卻見正在黛玉身旁,嬉皮笑臉,而黛玉罥煙眉蹙著,低聲說著話。
王夫人麵色頓了頓,手中轉動的佛珠登時一頓,心底陡然生出一股煩躁。
就在這時,嬤嬤說道:“老太太,大姑娘和三姑娘一同過來了。”
賈母聞言詫異了下,笑道:“她們姊妹兩個,一同過來做什麼?”
說話間,元春挽著探春的手,一大一小身形的兩個姐妹,進入榮慶堂,朝著賈母以及王夫人行了禮:
“見過老祖宗,母親……”
賈母笑道:“大丫頭,探丫頭,快快起來。”
待兩人落座,元春就道明來意,柔聲道:“老祖宗,我隨著晉陽長公主去洛陽辦著內務府的差事,想著三妹妹在京中無事兒,不妨也隨著同去洛陽遊玩一番,當初珩弟也是想帶著三妹妹同去的,後來想著兵荒馬亂的,現在倒是太平了下來,不妨帶三妹妹過去,這次倒也遂了他和三妹妹的願?”
此言一出,榮慶堂中就是一驚,原本正在與湘雲說話,應對著寶玉“騷擾”的黛玉,一剪秋水的星眸輕輕抬起,怔怔看向元春。
去洛陽?她……好像也有些想去。
可,隻怕外祖母怎麼都不會願意,說來,自從從揚州坐船上京,一晃也有許多年了。
湘雲已是放下手中的九連環,蘋果圓臉上見著驚喜之色,雀躍道:“人言,洛陽牡丹甲天下,這時候牡丹花開的正豔呢。”
分明也動了前往洛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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