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大爺,我······」尤三姐在那道看穿心事湛然目光注視下,卻不敢爭辯,心底生出一股委屈、愧疚、恐懼,還有絲絲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真真切切被戳中了當初隱藏心底深處一絲小心思,當初是一時糊塗,現在她早就服了秦姐姐她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賈珩默然片刻,低聲道:「不管你先前是什麼想法,以後這等事兒不要再做了,你進府後,可卿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有數,至於薛妹妹,她原是個心思玲瓏的,你以為她事後不知是誰?隻是不想再計較罷了,家裡如果到處都是算計,也無什麼意趣。」
此刻,正如寶釵當初對不喜三姐的鶯兒所言,尤三姐的以往的那些小心思,在賈珩心底根本無所遁形。
聽著少年毫不遮掩的言語,尤三姐容色蒼白,貝齒緊緊咬著下唇,幾是要咬出血來,抬起紅了眼圈的眸子,哽咽道:「大爺,如我再起那等心思,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賈珩看著淚光閃爍的尤三姐,默然了下,伸手拉過那玉手,道:「倒也不用賭咒發誓,你心思雖多,但心眼還是好的,以往的事兒就不說了,但不許再有下次!」
可卿性情終究綿軟了一些,在管著府中各種事務時,不能沒有一個性情潑辣的人鎮場子,而有三姐兒在一旁幫襯著,管理家務,懲治下人,也能不讓可卿太受衝擊,這就是他寧國府的鳳姐。
嗯,提及鳳姐做什麼?
尤三姐玉顏怔怔,此刻手被少年抓住,隻覺方才冰涼的心又暖乎過來一般,聽著隱帶著警告的話語,啜泣道:「再也不會有下次,如是有下次,我唯有一死以報大爺。」
賈珩看向神情決絕的尤三姐,一時默然,伸手拉過少女,擁在自己懷中,道:「好了,我和可卿也沒怪你,不用尋死覓活的。」
原也不是什麼大事,說是算計可卿,既是小女孩兒的惡作劇,也可能是看不慣寶釵後來居上,而原著中黛玉一開始也看不慣寶釵呢,各種擠兌。至於想著動搖可卿的地位,寶釵一開始也未必沒有遐想。
這就是人心,全無保留的純粹,不是一蹴而就的。尤三姐其實還好,能殉情的人,感情也不可能不純粹。
尤三姐淚珠盈睫,哽咽道:「大爺,拿話如刀子一樣往人心口上戳,讓人心頭發涼,我還不如死了的好。」
方才,她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一樣,眼前少年那種平靜無波的語氣,卻宛如冷冽的寒風吹過一樣,讓她覺得還不如抹脖子死了,就用大爺那把天子劍,她要以死證著清白!
「心頭發涼,那我給你暖暖。」賈珩溫聲說著,探手入得因盛夏而穿的單薄裙裳衣襟,堆起雪人。
尤三姐:「......」
眼眸中淚光都顫了下,不明所以,旋即一張臉頰紅潤如血,這······
正在愣怔間,卻見少年湊近過來,尤三姐芳心一跳,隻覺溫軟襲來,連忙閉上雙眸,過了一會兒,兩隻手輕輕攀上賈珩的肩頭。
須臾,賈珩看向尤三姐嫣然如血的臉蛋兒,將掌中的豐膩之感壓下,輕聲說道:「我以後在外麵比較忙,你聰明伶俐,府上的事兒,你多幫襯幫襯你秦姐姐。」
「嗯,大爺放心好了。」尤三姐低聲應著,此刻已有些暈暈乎乎,隻
覺宛如被突然而至的歡喜擊中,幾有絕處逢生,夢幻虛假之感。
賈珩輕聲道:「等下我還有一樁事兒,還需要處置,今天就不陪你看書了。」
不是太喜歡被人逼迫,他喜歡自己掌控進度。
尤三姐美眸流波,紅著一張豔麗臉蛋兒,顫聲道:「那我······我聽大爺的。」
既是都已經這般了,倒也不急於一時了。
就在這時,晴雯在外間氣呼呼的聲音傳來,大聲道:「大爺,外間一個自稱是錦衣府的人過來了。」
賈珩看向尤三姐,道:「三姐兒,你先回房吧,今天還有事兒,要去見見客人。」
先前去往後廚以後,就悄悄打發了小廝去通知在寧國府外守衛的錦衣百戶李述,讓其派人調查那蕭氏廚娘所說的婆子,以及相關來曆,同時交代準備一身行頭。
見賈珩當真有事,尤三姐點了點頭,道:「那大爺去忙,我也不好打擾。」
賈珩點了點頭,目光深深,也向著前廳而去。
他就是疑心病犯了,那似曾相識的背影,宛如心病,在前世幫著他識彆了幾個犯人。
其實,縱然是藩王也不可能去外麵赴個宴,都要擔心會不會被人在高處用弓弩狙殺,菜肴下毒暗害,然後隨時備著蛋黃中都會變黑的銀針,用來驗毒。
那麼,一定被人當成神經病。
一般而言,局勢總有個從緩和到緊張的升級過程,動輒將安保提升到最高警戒狀態,既不現實,也難以實現。
嘉靖也是被兩個宮女差點兒勒死之後,才移駕西苑,開始對整個宮侍係統仔細甄彆、梳理。
如果不是甄晴,他也不會留意這個已在府中待了小半年的廚娘,否則陷入無限製的懷疑,家生子可靠?家生子就不會被威逼利誘,下毒暗害?隻要疑神疑鬼,他甚至還要懷疑他與可卿的婚約,都是被人提前設計好的。
嗯?
不能,應該不能吧?這就是被迫害妄想症了。賈珩目光深凝,撫平心湖中的一絲異樣漣漪。
等下還要等錦衣府的結果,而且那背影如此熟悉,他究竟在哪裡見過
呢?
這才是始終難以打消疑慮的緣由,這是前世的職業習慣,一旦有所相疑,勢必弄清原委,觀察、審視,不查出真相決不罷休。
來到前院書房,賈珩看向李述,問道:「情報呢?」
「大人,情報不多,屬下查了客棧登記簿冊的照身貼、路引,這蕭三娘確是揚州人氏,也是被客棧趕出來而後通過榮國府的張婆子的關係,進入榮國府,我們問過張婆子,她說這蕭廚娘是揚州人,說是過來投親,張婆子見她燒菜還不錯,就到西府廚房打雜,恰逢西府廚娘被責罰,她就成了廚子。」錦衣府的百戶李述,低聲說道,觀察著對麵少年的神色。
賈珩眉頭緊皺,目光閃了閃,低聲說道:「她本名就喚作蕭三娘?」「路引上所載就是喚作蕭三娘,許是家中排行第三。」李述低聲說道。賈珩麵色幽幽,思忖著緣由。
一旦開始懷疑,就覺得哪裡都是疑點,這是打入黑心虎的魔教勢力的馬三娘?
「這些都是她自說自話,未必當真,揚州離此千裡迢迢,一介弱女子怎麼就這般進入府中?」賈珩問道:「還有其他的情報嗎?」
這套說辭幾乎與在廚房中所言,幾是一般無二。
問題在於,同一來源的證據不能補強,都是一個人說的話,能有什麼說服力?
但現在又出現了新的證據—公文書證之路引、照身貼,可這兩種東西也不是不能偽造。
見賈珩凝神思索,心頭疑慮,李述目中現出一抹冷色,低聲道:「都督
,要不將人拿了,刑訊拷問一番?」
賈珩擺了擺手,低道:「先不忙著,再試探一番就是了。」
現在還不至於,如果是戴權派來的內衛眼線,這麼把人送進去刑訊拷問,多少就有些尷尬。
李述見此,沉吟片刻,轉而道:「都督,劉鎮撫說,曲指揮送來了山東白蓮的諜報,還有太原那邊兒也有一些眉目。」
賈珩目光深沉,定定看向那李述,而冷冽的目光緊緊盯著,直將錦衣百戶看的頭發發麻,默然片刻,低聲道:「其實也不是不行。」
李述凝了凝眉,再次問道:「都督,什麼?」
賈珩麵如玄水,抬眸看了一眼外間的天色,低聲道:「沒什麼,明天我去錦衣府和五城兵馬司問事,讓劉積賢將相關諜報彙總一起。」
「都督,這東西。」李述遲疑了下,心頭有些古怪,但這麼一位軍機重臣,卻不敢多問。
「東西先放那就是。」賈珩點了點頭,目光幽沉幾分。李述拱手道:「如大人沒有什麼可吩咐的,那卑職告退。」「去罷。」賈珩擺了擺手,重又落座,心頭湧起一股疑惑。
是那個刺殺忠順王的那位白蓮教的女刺客?先前曾在自己馬車下潛藏脫身,本來是想拿下,後來顧慮到可卿就在馬車,就裝作不知,現在竟潛伏到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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