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兄弟,那我送送你。”許是因為飲了酒水,李紈玉容臉頰嫣紅如血,輕輕抿了抿粉唇,心底竟隱隱生出一股不舍,但情知不好一直挽留。
賈珩說著,放下酒盅,起得身來,準備離去。
李紈起身之間,忽而眼前一暈,身形踉蹌了下,剛剛邁步,少婦口中發出一聲“哎呦”,重又坐在椅子上,幾是眼淚都要疼的出來,也不知碰到了哪裡。
賈珩轉眸看向秀眉緊蹙的李紈,皺眉問道:“嫂子,你沒事兒吧?碰到哪兒了?”
“沒事兒,剛剛腿上碰了一下。”李紈玉容如霜,聲音都微微打著顫兒。
賈珩近前,看向那擰眉忍痛的麗人,溫聲道:“方才還和珠大嫂說留意一些,怎麼這般不小心?”
“剛才頭有些暈,一時沒站穩。”李紈說著,旋即,心頭生出一股羞臊,這珩兄弟怎麼像是責備小孩子一般?不過,心湖卻生出幾分異樣漣漪。
賈珩道:“那珠大嫂先忍著點兒,坐下歇著罷。”
說著,虛扶著李紈一隻手臂,讓其重新坐下,喚道:“素雲,碧月,過來看看你家奶奶。”
素雲與碧月連忙應了一聲,二人從廊簷小跑過來,進入廳中,見到這一幕,花容失色,驚聲道:“奶奶,這是怎麼了?”
賈珩道:“剛才碰到桌腿了,你去尋尋看有沒有跌打藥酒。”
李紈連忙擺了擺手,道:“珩兄弟,不用麻煩了。”
素雲道:“府中沒有,我就是去問問平姑娘。”
李紈玉容微變,芳心一跳,忙說道:“珩兄弟,這時候也不好驚天動地的,等會兒我用冷水敷一敷就好。”
這如是讓鳳丫頭聽到,不定怎麼想著她。
賈珩看向李紈,輕聲道:“我那書房倒是有,讓素雲去取來吧。”
那瓶藥酒還是鹹寧送給他的,想來宮裡的東西效果不錯,說著,看向素雲,道:“去書房那邊兒,問晴雯要著。”
見著忙碌不停的少年,李紈默然片刻,在賈珩的攙扶下於軟榻上坐著,伸出一手輕輕揉著小腿,但隻是揉兩下,就覺得心底湧起一股羞臊。
賈珩倒是沒有順勢並排坐在榻上,而是落座在繡墩上,看向臉頰紅撲撲,額頭覆著密集汗珠的李紈,猶豫了下,從袖籠中取出一方手帕,遞將過去,說道:“珠大嫂,擦擦臉上的汗罷。”
李紈愣怔片刻,在少年的和善目光中,伸手接過手帕,也不知是不是酒意醺然之故,隻覺臉頰微燙,輕輕擦了擦額頭和臉頰上的汗珠,低聲道:“謝謝珩兄弟了。”
賈珩道:“珠大嫂客氣了。”
尋了一張椅子坐下,看向垂眸不語的李紈,沉吟道:“珠嫂子,蘭哥兒那邊兒如是有什麼事兒,也不必客氣,和我說說就是了,不用每次都請東道,珠嫂子置辦方才那一桌也不容易。”
李紈的月例雖然比探春她們多,但開銷也不小。
李紈聞言,擔憂地看向對麵的少年,問道:“珩兄弟,可是方才怠慢了?”
賈珩笑了笑,道:“不是怠慢,隻是想著珠嫂子寡婦失業的,又拉扯著蘭哥兒,也不容易,不用太破費,方才那壺酒,好像是外間上好的酒,隻怕不便宜,一家人不用這般見外才是。”
方才那壺酒一看就是好酒,分明是擔心慢待了他。
李紈聞言,秀雅如蘭的臉蛋兒微微怔了下,心頭五味雜陳,迎著少年溫煦的目光,眸光低垂,想要隔著裙裝揉著小腿,又覺得這動作實在不雅,低聲道:“珩兄弟的話,我記下了。”
過了一會兒,在兩人敘話之時,素雲從外間去而複返,手中拿著藥酒。
“如是碰腫了,這藥酒倒一滴塗抹在掌心,搓洗一下,然後塗抹到腿上,就能消腫了,素雲等會兒你伺候著你家奶奶。”賈珩解釋說著,他自然不可能給李紈上藥酒。
李紈聽著對麵少年不同往日的溫言軟語,輕聲道:“多謝珩兄弟了。”
賈珩看向原本就是嫻靜、端莊的少婦,幾是變成了悶葫蘆,倒也無心多留,道:“那珠嫂子,先這樣,珠嫂子也上藥,早些休息。”
李紈見此,就是起身,說道:“那我送送珩兄弟。”
“嫂子腿上還疼著,不用送著了。”賈珩輕聲說道。
李紈隻得道:“碧月,代我送送。”
碧月起得身來,相送著賈珩離去。
李紈轉而凝視那瓶藥酒,手中絞著手帕,環顧著四周重又陷入死一般寂靜的屋子,寂寞與腿上的疼痛齊齊襲上心底,隻覺一股深深的疲憊襲來,默然片刻,終究幽幽歎了一口氣。
……
……
楚王府
甄晴剛剛回到府中,就吩咐著嬤嬤以及丫鬟準備著熱水沐浴,這會兒正是夏天,天氣炎熱,裡裡外外出了一身汗,渾身不自在。
浴桶之中,磨盤入水,濺起水花,甄晴雙手交錯抱著削肩,伸出纖纖玉手,帶著玫瑰花瓣的洗澡水沿著秀頸落入,感受著陣陣異樣,秀眉緊蹙,美眸含煞,心頭不停暗罵某個混蛋。
甄晴不敢多想,從浴桶之中起來,換了一身紅色裙裳,喚著丫鬟伺候著梳妝,而後,側躺在床榻上,撫著小腹,稍稍回複體力,剛剛閉上眼眸,似乎那混蛋讓人惱火不勝的話語依稀在耳畔響起。
忽而,就聽到外間的嬤嬤,輕聲說道:“王妃,王爺回來了。”
甄晴聞言,起得身來,仰頭看向從外間而來的楚王。
楚王一身蜀錦圓領長袍,頭戴青色方巾,手中帶著綠扳指,在圓桌上坐下,看向對麵容色明麗的玉人,目帶期待地問道:“王妃,今日去了寧國府?賈子鈺怎麼說?”
甄晴看向楚王,心頭不知為何,不由起了一絲惱火,她去了寧國府,被人一番玩弄,現在王爺第一時間又問著她這些情況?
但此刻的麗人,卻沒有想過,楚王如何得知她在寧國府的遭遇?
“賈子鈺也沒說彆的,隻是說王爺儘心國事,真到那時,既是為邊事效力,讓旁人幫著提議就是,他也不會反對。”甄晴壓下心頭的煩躁,低聲說道。
楚王點了點頭,看向甄晴,也不知是不是燈火映照,發現自家妻子比之往日眉梢眼角見著幾分動人的綺韻,尤其是那雙往日淩厲的鳳眸,水波盈盈,霧氣潤生。
至於一張宛如芙蓉花蕊的臉蛋兒更是嬌豔欲滴,而恍若玫瑰花瓣的粉唇,瑩光微微,楚王心頭不由一動,低聲道:“王妃,天色不早了,咱們也早些安寢吧?”
甄晴秀眉蹙了蹙,輕聲說道:“王爺,今個兒我身子不大舒服,隻怕服侍不了王爺。”
屋子裡麵,坐的滿滿當當的人,如是肌膚相親,還不被察覺出異樣?
見甄晴眉頭顰起,鳳眸淩厲之色重現,楚王麵色頓了頓,隻覺方才的一絲綺念也消散一空。
其實,也有些不想與王妃在一起,相比柳妃的小鳥依人、鶯啼婉轉,王妃就好像…說的難聽一些,猶如一具屍體。
其實,甄晴性情保守是一,還有就是拿著皇後母儀天下的儀範,來要求自己,不可能如那等狐媚子一般魅惑夫君,會被楚王看輕。
捕捉到自家丈夫眉眼間的一絲輕快之色,甄晴柳葉細眉之下的清冽鳳眸閃了閃,心頭莫名煩躁幾分。
待目送著楚王離去,捏在手中的茶盅,再也忍不住,狠狠砸在地上,“哢嚓”一聲,隻見熱水四濺,原本想要進來的女官,都是嚇的噤若寒蟬,垂手侍立。
燈火映照之下,甄晴那張豔麗近乎妖媚的臉蛋兒,霜靄密布,眸生寒光,纖纖玉手攥成粉拳,心頭暗恨,說來說去,都怪那個混蛋!
北靜王府
甄雪同樣在浴桶之中沐浴著,輕輕撫著雪白柔潤的肩頭,看向隨著過堂夏夜晚風而搖曳不停的燭火怔怔出神。
那一句句麵紅耳赤的溫言軟語,似乎猶在耳畔響起,讓人心驚肉跳,而陣陣溫熱親昵的氣息,依稀還在臉頰呼吸,一幕幕回憶襲滿身心,最終定格在一張神色微冷的容顏上。
花信少婦秀眉蹙了蹙,美眸失神,餘光掃過之間,卻被一道珠輝玉麗的光芒吸引了心神,端詳著手上的戒指。
心亂入麻,在嘩啦啦聲中,伸手輕輕搓洗著身子,而耳垂之畔的耳垂輕輕晃動著,好似麗人糾結百回、搖曳不定的內心。
就在這時,庭院之中女官的聲音傳來,“太妃。”
“王妃呢?”北靜太妃的聲音次第傳來,分明帶著幾分不耐。
“王妃還在沐浴。”那女官輕輕的聲音帶著恭謹。
甄雪聞言,心頭一驚,也不敢怠慢,連忙迅速清洗著,不多一會兒,從浴桶中出來,拿著一旁的毛巾,迅速擦洗著裡外都是濕漉漉的身子,然後喚著女官過來伺候自己更衣。
過了一會兒,甄雪換了一身淡紅色衣裙,出了廂房,卻見前廳之中,北靜太妃坐在一張梨花木椅子上,正在端著茶盅,品茶不語。
“婆婆。”甄雪喚了一聲。
“怎麼這麼久才出來?歆兒呢?”北靜太妃“噠”地放下茶盅,打量著對麵的北靜王妃,淩厲目光中見著幾許冷意。
溶兒不在家,還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是個狐媚子!如果溶兒不是讓這狐媚子迷住了,怎麼會這麼久,房裡人都沒有一個?
“歆歆留在寧國府了。”甄雪低聲說道。
北靜太妃冷聲說道:“她一個小孩子,你就放心留她在寧國府,你是怎麼當娘的?”
“今天是認著乾親,按禮是該在寧國府住一晚才是。”甄雪輕聲說道。
“乾親?”北靜太妃眉頭皺了皺,問道:“我怎麼不知道?認得是誰?”
甄雪道:“是永寧伯的夫人秦氏,王爺先前說過,甄賈兩家原是累世世交,應該親近一些,加上秦氏喜歡歆歆,所以就讓歆歆認了個乾娘,此事,永寧伯也同意了。”
北靜太妃聞言,道:“賈家?我聽南安太妃說,這永寧伯平時不大賣著我們這些老親的麵子,眼高於頂,狂妄的沒邊兒?”
“這個,我也不知道。”甄雪輕輕搖了搖頭,將到嘴的辯白之言壓了回去。
北靜太妃冷哼一聲,麵色籠霜,說道:“你那個姐姐心眼子多,你少和她在一起攪合,有時間在家帶帶女兒,彆天天跑的不著家。”
“是。”甄雪訥訥應著,不敢還嘴。
待北靜太妃離去,甄雪幽幽歎了一口氣,重又回到廂房,輕輕躺下,此刻暮色四合,麗人隻覺一股倦意襲來,沒有多大一會兒,沉沉睡去。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