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已壓低的聲音在最後幾個字,更是再次壓低了幾分。
韓癀點了點頭,低聲道:“彆讓錦衣府和內衛的人給盯上了。”
當然不是派人千裡奔赴揚州和金陵去通風報信,也不是進奏院之類的駐京辦,而是遣派人將消息遞送至金陵在神京的會館,就能通過便捷途徑,遞送至南京。
顏宏點了點頭,道:“兄長,以永寧伯的性情,隻怕我們要早做打算。”
韓癀默然片刻,低聲道:“沈節夫那邊兒前日送了書信,提及鹽務一事,兩江總督衙門綜理鹽務,可為朝廷多收二百萬兩,先等永寧伯到揚州的消息。”
運庫的積欠虧空是虧空多年的盈餘,那些牽涉眾多的浮財,自有賈珩追繳,但揚州鹽務的事權才是重中之重。
這才是一隻下金蛋的老母雞。
晉陽長公主府
水榭之中,一襲大紅衣裙、雲髻華裳的晉陽長公主,坐在藤椅之上,纖纖玉手握著一根釣竿,一旁的李嬋月也拿起釣竿,隻是少女那張清麗玉顏上,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娘親,怎麼不讓我去送送小賈先生?”李嬋月轉臉過來,藏星蘊月的眸子晶瑩明澈,問道。
晉陽長公主輕輕抬起釣竿,道:“人多眼雜,不知多少人盯著,你過去送什麼?”
李嬋月輕聲說道:“可是小賈先生時常也來公主府,也沒見什麼閒言碎語。”
“他來是為內務府的事兒。”晉陽長公主輕聲說著,看向李嬋月,輕聲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晉陽長公主說著,塗著玫紅眼影的美眸,嫵媚流波,幾是似笑非笑的看向小郡主,打趣道:“看來小嬋月是嘗到甜頭,樂此不疲了?”
李嬋月臉頰羞紅成霞,將釣竿一丟,羞惱道:“娘親,你彆總是取笑我呀。”
“為娘就是好奇,他是怎麼撩撥我們家嬋月的,這還沒怎麼著呢,已經開始念念不忘的。”晉陽長公主笑意盈盈,輕聲說道。
李嬋月玉頰羞紅,嗔怪道:“娘親~”
還能怎麼著?小賈先生口齒伶俐,每次見麵,一言不合就是又摟又親的,在耳畔說著羞人的話。
見李嬋月羞不自抑,晉陽長公主也沒有多問,隻是心底輕輕歎了一口氣,彆真的有了夫君忘了娘。
李嬋月平靜了心緒,岔開話題,好奇問道:“那天,娘親和瀟表姐說了什麼?”
前日,賈珩領著陳瀟前往晉陽長公主府,彼時姑侄見麵,倒也波瀾不驚,而後屏退眾人,姑侄二人單獨敘過一番話,之後陳瀟隨著賈珩前往揚州。
晉陽長公主容色豔豔的玉顏之上,籠起的明媚笑意漸漸斂去,低聲道:“也沒說什麼,就是讓她踏踏實實跟著你的小賈先生。”
她隻是對陳瀟撒了一個謊,讓她心安定下來。
就在這時,女官在外間說道:“公主,鹹寧殿下來了。”
“你表姐也來了,等著你和她一同玩著。”晉陽長公主輕笑了下,將美眸中的幽清之光斂藏而深。
榮國府,榮慶堂
賈母坐在羅漢床上,左右繡墩上列坐著邢夫人與王夫人幾人,下首鳳紈、薛姨媽、寶釵、迎春、探春、湘雲俱是列坐左右,珠輝玉麗,粉鬢雲鬟。
賈母從琥珀手中接過老君眉的綠茶,低頭飲了一口,問道:“鳳丫頭,珩哥兒走了?”
“走了,也沒讓送著,說是渡口上太招搖顯眼了。”鳳姐豔麗玉容上笑意繁盛,輕聲說著,心底湧起一絲異樣,那人竟就又這般走了。
賈母歎了一口氣,蒼老麵容上現出感慨,說道:“難為他了,剛剛回京十來天又要出著遠門。”
這兩天,心底隱隱有些後悔,不該讓他帶著鴛鴦一塊兒去,這鴛鴦不在身旁伺候著,怎麼都不得勁兒。
其實,究竟是鴛鴦還是黛玉,連賈母自己都沒有弄清楚。
薛姨媽笑了笑,在一旁接話說道:“珩哥兒忙的都是國家大事,再回來又立了大功勞,升著爵位也說不定。”
此言一出,賈母笑了笑,道:“這不是打仗,爵位哪是那般容易升著,真要能立著功勞,或有其他賞賜也說不定,也不能想著什麼賞賜,為宮裡分憂,這原也是他的本分。”
寶釵正在一旁坐著,聞聽此語,一張豐潤柔美的臉蛋兒上輕輕抬起,水潤杏眸中隱隱見著思忖。
他之前也提起過此事,如是得了機會,會求個恩典的。
賈母問著鳳姐,關切問道:“珩哥兒媳婦兒怎麼樣?”
鳳姐笑了笑,語笑嫣然說道:“老祖宗,可卿倒是有些失落,我這兩天陪著她說說話,也是這才回來相聚沒多久,又分彆著。”
賈珩一走,鳳姐自然又得了機會,以後又能與秦可卿睡在一個屋裡敘話,在一品誥命夫人的廂房中,雖然不至於連自己都是誥命夫人那種誇張,但夜深人靜之時的自我獎勵,氛圍感和真實感又非彆處可比。
李紈在一旁嫻靜而坐,花信少婦一身深藍底子半圓花樣鑲領紺青暗紋綢麵裳,下著淡蘭色衣裙,身為一個寡婦,自然不能著紅裝華裙,甚至連首飾都是一些色澤又老又黯淡的款式。
隻有在深夜之中,才能換上早些年的衣裳,但之後又是無儘的悵然。
少婦玉容寧靜,一雙纖纖玉手交疊在身前,隻是玉手之中,赫然折玩著一方絲織湖藍色手帕,因為不是粉紅手帕,倒也頗為契合寡婦的清苦氣質,卻也不會引人生疑。
李紈耳畔聽著賈母正在敘說著賈珩的事兒,盈盈如水的清眸中,倏然見著失神,隻是旋即回轉神思,麵無異色。
就在眾人說笑之時,從屏風後過來一個嬤嬤說道:“老太太,寶二爺回來了。”
原來自從賈珩贈送給寶玉一首勸學詩之後,賈政就愈發嚴厲督促著寶玉去學堂讀書,誰說都不好使。
今日並非是學堂休沐,寶玉隻覺心神不寧,就是從學堂裡回來,快步進入廳中,見著榮慶堂中的釵裙環襖,尋找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老祖宗,林妹妹呢?”在眾人詫異目光的環視中,寶玉忽而問道。
賈母笑了笑,目光慈祥地看向寶玉,說道:“你忘了?你妹妹和你珩大哥去揚州,看你姑父去了。”
寶玉聞言,幾是晴空霹靂,如遭雷殛,一時間魂飛天外,呆若木雞,不知為何,心底忽而生出一股難以言說的悵然若失,恍若空了一塊兒般。
“寶玉,我的寶玉,我的心肝兒,你這是怎麼了?”見寶玉愣怔原地,目光發直,賈母隱隱覺得不對,連忙喚了一聲。
因為鴛鴦不在,琥珀還是愣了下,才看著平兒拉著呆呆的寶玉引至賈母跟前兒。
王夫人見著寶玉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頭就是一驚,起得身來,急聲說道:“寶玉,你這是怎麼了?”
寶釵將鶯兒遞送而來的茶盅放在一旁的小幾上,不點而紅的粉唇抿了抿,靜靜看向被賈母摟在懷裡心肝兒肉地喚著的少年,心底輕輕歎了一口氣。
寶玉淚流滿麵,如滿月的臉盤上見著哀戚之色,揚起臉看向賈母,道:“林妹妹走了,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榮慶堂中眾人都是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鳳姐柳梢眉,閃爍著精明之芒的丹鳳眼眨了眨,心底隱隱有所了然。
這些小兒女的心思,鳳姐心思玲瓏剔透,如何不知從小就吃著胭脂長大的寶玉,那些……花花腸子?
隻是珩兄弟他應該不至於罷?林妹妹那般小,珩兄弟可是連兩個如花似玉的尤物都沒見怎麼著,不會兒對一個小女孩兒。
嗯,說起來,好像珩兄弟也沒多大,不,珩兄弟是……
念及深處,平靜無波的心湖中,不禁倒映出那天的不周神山,少婦一雙狹長的鳳眸微微眯了眯,豔麗如玫瑰花瓣的臉蛋兒不由浮起淺淺紅暈。
平時不能想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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