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笑道:“好了,先喝點粥,暖暖身子。”
寶釵這時也接過一碗粥,對著一旁瑟縮坐在床尾的香菱,輕聲道:“香菱,過來喝粥。”
香菱抬起頭,眉心一點胭脂記,先是看了一眼薛蟠,迎著那張掛著淡淡微笑的梨蕊臉蛋兒,輕輕“嗯”了一聲,過來接過。
薛蟠這時剛從同喜手中接過粥碗,見狀,眼珠子骨碌碌轉,笑道:“香菱過來,我這碗喝不完,咱們兩個喝一碗。”
香菱小臉刷地嚇得蒼白,囁嚅道:“我……我不餓。”
說著,就是向床尾縮了縮。
卻是因為見著薛蟠指使家奴與馮淵相毆,心底已有了陰影。
寶釵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瞥了一眼自家兄長,也不說話,垂下杏仁般的靈動眸子,拿著湯匙輕輕勻著粥碗裡的八寶粥,少女臉頰白膩如雪,略帶著一丟丟兒嬰兒肥,氣質溫婉,舉止嫻雅。
薛姨媽無奈道:“這丫頭有些怯生,蟠兒你彆嚇著她了。”
薛蟠晃著大腦袋如撥浪鼓一般,道:“以後她一直怕我,這怎麼能成?買了她過來,就是讓她伺候我的。”
薛姨媽又好氣又好笑道:“等過二年,她大一些,懂一些事,也知冷知熱的,現在還隻是個孩子。”
薛蟠哼了一聲,拿著粥碗,也不用湯匙,如牛飲一樣,咕咚咚地喝了。
“我的兒,仔細燙。”薛姨媽連忙喚道。
薛蟠笑著擦了擦嘴,沒心沒肺道:“不燙,這粥好喝,再來一碗。”
見自家兒子吃的香甜,薛姨媽麵上笑容,對一旁的同喜笑道:“趕緊再盛一碗。”
這邊廂,薛寶釵也將手中的粥碗遞給了香菱,因無薛蟠在一旁“作妖”,這次,小姑娘卻是接過來,也是餓了,如一隻小倉鼠一樣,怯生生,唯恐發出聲音。
寶釵則是容色淡淡,接過鶯兒盛來的一碗,一匙一匙用著,動作不疾不徐。
……
……
賈珩視察了果勇營麾下諸營務,用罷午飯,又是查看表彰會準備的情況,及至申時時分,也是騎了馬,在親兵以及錦衣衛的扈從下,向縣城而去。
徇著薛蟠所言的客棧,下了馬,將手中馬韁繩遞給一旁的親兵,還未對著守在門口的薛家仆人說話。
那薛家仆人一見賈珩到來,卻是上前,笑道:“珩大爺來了,太太交代了,這會兒正在屋裡等著呢,大爺隨我上去吧。”
先前就已打過照麵,而且這內著武官袍服,外穿大氅的少年權貴,華陰縣中獨此一位,倒也不擔心認錯人。
賈珩點了點頭,道:“前麵帶路。”
隨著仆人來到二樓,行不多時,進入一小廳門口前,仆人後退,就被婆子迎著,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甚至笑容略有幾分諂媚,繞過一道屏風,說道:“珩大爺先坐,太太和少爺、小姐這就出來。”
因為兩家的親戚關係,以及賈珩的賈族族長身份以及……還有權勢的加成,倒是薛家潛意識中一種印象,似乎也不用什麼避諱。
如果賈珩一介白身,嗯,這個……
話音方落,薛蟠卻從一旁的屏風後笑著搶先一步走出,道:“珩表兄,你可算是來了。”
不多時,環佩叮當,香氣馥鬱,從裡間廂房就是走出幾人,一眾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個著綾羅綢緞,麵皮白淨、笑意盈盈的婦人。
婦人還挽著一個容貌豐美,氣質嫻雅的少女。
倒是未見眉心胭脂紅記的香菱,許是怕生?
寶釵著蜜荷色棉襖,下著蔥黃綾棉裙,外披朱紅團花披風,披風上繡大朵的牡丹花,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薛姨媽笑道:“珩哥兒。”
這稱呼還是薛姨媽想了許久,終於確定的稱呼。
既是親戚相見,倒不好在稱呼上太過外道兒,想來想去,珩哥兒似親近一些。
寶釵也是喚了一聲“珩表哥”,而後,靜靜地看著對麵的少年。
比之一開始在駿馬上錯身而過所見,此刻正麵直視,就見著三品精美織錦武官袍服,頭戴山字冠帽的少年身形頎長,麵容清雋,目有靜氣。
隻是其人眉宇之間的氣質,稍顯冷峻、清冽,好似不苟言笑,舉止之間,就有一股淵停嶽峙的沉凝、威嚴氣勢撲麵而來。
迎著目光打量,賈珩麵色沉靜依舊,聲音溫和了幾分,道:“姨媽,表妹。”
喚著,也是抬眸,看向薛姨媽以及寶釵,薛姨媽自不必言,麵相富態,笑意盈盈,因保養得當,麵皮白淨,但眉梢眼角的魚尾紋依稀可見。
一旁的寶釵則是麵如小月,五官精巧,麵龐線條稍稍豐潤、柔婉,肌膚白膩一如梨蕊,柳葉眉之下,睫毛彎彎,杏仁眼眸明亮、清澈,小巧瓊鼻之下,丹唇嫣紅、飽滿如牡丹花瓣。
因肌膚勝雪,白璧無瑕,這紅白相映的色彩構圖,就有皚皚白雪之中一樹紅梅的鮮豔明麗。
因目光清冷,且並未作盤桓,故而眾人不覺有異,隻是四目相對之時,寶釵微微垂眸,不由躲開那湛光流轉的眸子。
薛姨媽笑道:“常聽書信裡提及過珩哥兒,一表人才,是賈族這一代最出挑兒的子弟,如今看著,真真是聞名不如見麵。”
賈珩道:“姨媽謬讚了。”
薛蟠笑道:“媽,妹妹,彆光站著說話,坐啊。”
薛姨媽笑了笑,就是拉著寶釵落座,看著對麵正襟危坐,英姿勃發的少年武官,心道,這身官服也不知穿在蟠兒身上,該是怎樣的光景?
這般一想,就是偷偷瞟了一眼薛蟠,笑容不由一滯。
卻是,薛蟠此刻正歪坐在椅子上,大臉盤上掛著憨厚的笑意,坐沒坐相。
賈珩這邊兒卻是寒暄幾句,左右是問一些幾月啟程,是乘舟船還是乘馬車而來,起居飲食是否習慣?
這種問候雖然公式化,且沒有多少營養可言,但又必不可少。
待問過之後,薛姨媽笑了笑,說道:“珩哥兒,老太太身子骨還硬朗吧?”
賈珩點了點頭,徐徐道:“老太太身康體健,姨媽到了京裡,可到老太太屋裡常坐坐。”
薛家三口到了京裡,大抵是要住在梨香院的。
“那敢情好,有些年頭兒沒見過她老人家了。”薛姨媽輕笑了下,說話間,問道:“珩哥兒,聽蟠兒說,你明天是要班師回京了。”
這話一問,原在一旁含笑不語,端莊嫻靜,聽著敘話的寶釵,也是凝眸看向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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