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似猶豫了下,就有些不好意思應了,道:“老太太好意,不好辜負,隻是我還有話說,一應日費供給,一概都免,方是處常之道。”
賈母笑了笑道:“那都是小節兒,知道你家也不缺這些嚼用。”
說著,回頭看向鳳姐:“鳳丫頭,你吩咐人先打掃乾淨、收拾停當了。”
鳳姐笑著吩咐周瑞家的,帶人幫著收拾去了。
於是,薛家住在梨香院一事,算是定了下來。
賈珩默默看著這一幕,不由暗歎命運的慣性。
薛家三口終究還是住在了梨香院,這院子,其實他也知道,就在榮府東北角,離著寧府就隔著一條夾道兒。
安頓了薛家三口,賈母麵上笑意愈盛,道:“鴛鴦,趕緊讓後廚擺飯吧,我尋思著姨太太和寶釵、珩哥兒也都餓了。”
眾人聞言,又是笑了起來。
話分兩頭兒,隻說薛蟠正要去拜訪賈璉,但因在榮府,路上卻正好碰到了賈政從工部衙門下值,隻得先見了賈政。
然而,卻被賈政引領至夢坡齋內,念緊箍咒一般叮囑。
也是因為薛蟠在金陵府闖下人命禍事來,賈政擔心薛蟠再於京中生事,就吩咐人去榮慶堂讓薛家三口在梨香院居住,想著在眼皮底下,或可轄製一下任性妄為的薛蟠。
夢坡齋中——
賈政手撚胡須,正色道:“文龍,你入得京中,還是要多讀書,最近你表兄新建了族學,內裡講郎都是道高德重,學問淵博之士,等你這幾日安頓下來,就要到族學內讀書。”
被賈政叮囑著,薛蟠早已如坐針氈,大腦袋上掛著“憨厚”的笑容,拍著胸脯道:“姨父,您放心就是,等我歇幾天,就往族學裡讀書習武,那個,若無他事,我先尋璉二哥哥去了。”
心道,先領略了神京城勾欄裡的小娘子,再說族學的事兒,隻是門路不熟,先去尋我那璉二哥哥,領領路再說。
賈政見薛蟠口中應是,皺了皺眉,但一時也不好說什麼,擺了擺手道:“你去罷。”
薛蟠如蒙大赦,起身去了。
在小廝引領下,去尋賈璉,卻聽那小廝道:“璉二爺去了平安州,前兒剛回來,這會兒興許在大老爺院裡。”
薛蟠笑道:“正要去拜訪,這可不趕巧兒了不是。”
說話間,在那小廝領路下,出了西角門,望著賈赦的院中行去,因賈赦所居宅院是榮府中花園隔斷而來的一座小巧彆致的院子,故而路途倒不遠。
薛蟠舉步而入府中,剛剛過了儀門,沿著抄手遊廊向著月亮門洞行著,卻忽聽到一聲“殺人了!”
女人的尖叫聲,高亢、尖銳,繼而是一道咆哮如雷之聲,帶著滔天憤怒。
“偷母的畜生!賤人!我要殺了你們啊!啊……”
薛蟠愣怔了下,銅鈴般的大眼睛瞪圓了,隻覺心頭一跳,暗道,特娘的,這誰玩兒的這麼花?
眼前忽地人影一閃,就見從照影牆壁處跑出來一個衣衫不整的青年男子。
不是賈璉,還是何人?
賈璉衣衫淩亂,額頭上鮮血淋漓,麵色倉皇地從屋裡跑出來。
一張俊俏的臉蛋兒已然如雪蒼白,身軀顫抖著,轉眼間已跑到薛蟠近前,不聽薛蟠來喚,就一陣風兒般從薛蟠身旁跑過。
讓時間稍稍倒退一些。
因冬月之前,賈璉被賈赦往平安州派了一趟急差,這一去就是半個多月,前日才回家,因大半時間都在路上奔波勞苦,早就窩了一團火氣。
賈赦半晌午時,卻接到了北靜王府中的帖子,說約了柳芳、牛繼宗、侯孝康等人一同吃酒,賈赦欣然應允。
而按著賈赦的習慣,不飲樂至傍晚自是不會回來。
賈璉這下就得了空隙,溜到賈赦後院去尋姨娘嫣紅廝混。
事實上,白天偷情反而安全一些,因為賈赦晚上多半要回來,這就不保險。
但賈赦剛到北靜王府所在的街道,忽地想到自己前日淘來的一件前宋時的金石印章,還有一個前明景德鎮的官窯瓷器,就想著拿過去給北靜王水溶以及柳芳等人掌掌眼,算是飲酒時的談資。
因擔心仆人不知輕重,再給磕碰壞了,遂吩咐車馬回來,親自來取。
卻說賈赦帶著幾個小廝,到了黑油門的宅院,正要往書房而去,就見著通往嫣紅院落的抄手遊廊欄杆上,正自打著瞌睡的興兒,行至近前,沉喝道:“打什麼瞌睡,璉兒呢?”
興兒打了個激靈,一見賈赦,臉色“刷”地蒼白,一時沒了主張,竟是拔腿就走。
賈赦心下起疑,沉喝道:“來人,拿住他!”
頓時幾個仆人按住興兒,按翻在地。
“見著我就跑,必是心中有鬼!”賈赦冷聲道:“說!”
“老爺,我……”興兒支支吾吾,竟不敢應。
賈赦臉色微變,快步向著嫣紅所在的小院過去,繞過一道假山,沿著回廊,還未儘得廂房,就聽得男女的嬉笑。
賈赦輕了步子,近得前去,貼在軒窗上,臉色漸漸陰沉。
裡麵赫然傳來熟悉至極的男女說話聲音,以及熟悉的……歡好喘吟之聲。
……
……
以及不堪入耳的淫詞浪語,嬉笑之聲。
賈赦聽了幾句,麵色又紅又白,隻覺一股邪火直往腦門兒上撞,雙目猩紅,額頭青筋根根暴起。
快步行到緊閉的門扉前,一腳踹開房門,怒喝道:“好畜生!”
正自屋裡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的二人,驚叫一聲,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賈赦進入屋內,看著床榻之上衣衫不整的狗男女,怒吼一聲,一時拿不著趁手之物,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扔了過去,正砸在賈璉額頭,隻聽“哢嚓”一聲,鮮血直流。
賈璉“急色”而未儘除衣衫的優勢,頃刻間就顯露出來,鬆開車把,忍著頭上傳來的劇痛,提起一旁的衣裳,向外衝去。
“偷母的畜生!賤人!我要殺了你們!”
賈赦怒吼著,上前先是打了嫣紅一個耳光,而後眼角餘光忽地瞥見牆上懸掛的鎮宅寶劍,取了來,正要向嫣紅刺去。
嫣紅明顯也驚醒過來,拿起被子朝賈赦臉上一扔,顧不得裸著上身,下了床就跑,邊跑邊嚷:“殺人了,殺人了。”
賈赦劈在被子上,提著劍追殺兩人,怒火攻心,幾乎失去理智,口中怒罵道:“偷母的畜生,賤人!我要殺了你們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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