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鳳姐柳梢眉下的丹鳳眼中,疑惑須臾,即是湧起一絲了然之色,暗道,難道是昨晚兒折騰的太狠了?
這般一想,心尖猛顫了下,心底就有些不是滋味。
她天天獨守空房不說,昨天又碰到那一遭兒沒臉的事兒。
按說,她今兒個本都不想來的,但又擔心人家小瞧於她,認為她窩心慪氣,隻能強顏歡笑。
唉,隻當是出來散散心了。
尤氏柔聲道:“我早上見著氣色還好,這會兒應在天香樓備了酒菜等著老太太呢。”
賈母轉而看向容色豔麗的尤氏,笑道:“那就好,你素來是個知冷知熱的,好生照顧著她。”
這話說得尤氏玉容微燙,心湖泛起圈圈漣漪。
不知為何,她隱隱覺得老太太這話是一語雙關。
這會兒,尤二姐、尤三姐也笑著過來向賈母行禮問好。
賈母原就喜歡姿色豔麗的,看著二姐三姐這對兒美豔的姐妹花,笑臉相迎,道:“好好,賞梅就該人多一些才好,熱熱鬨鬨的。”
薛姨媽麵帶微笑,打量著豔光動人的尤氏姐妹,暗道,這想來就是珩哥兒的妾室了,果是容色嬌豔,也不知那珩大奶奶又是怎樣的品容了。
一旁的寶釵,水潤杏眸閃了閃。
賈珩這時看向寶玉,問道:“寶玉,學堂今天沒課嗎?”
寶玉正和黛玉說著話,聞言,呆立原地,支支吾吾道:“珩大哥,我……”
賈母笑道:“他剛下學,讓他歇息半天,也不能一直學。”
賈珩凝了凝眉,不置可否,問道:“雲妹妹。”
湘雲正拉著寶釵的手,聞聽賈珩喚自己,笑道:“珩哥哥,你喚我做什麼?”
賈珩問道:“我離京這段時間,寶玉攏共兒去了多少次學堂?”
這事兒,問旁人不好說,也就湘雲,這孩子實誠。
湘雲聞言,秀眉之下,明亮的大眼睛骨碌碌轉起,道:“珩哥哥,你讓我想想啊。”
說著,掰起了手指。
說道:“珩哥哥走後第二天,愛哥哥就沒去了,有大半個月吧,學堂裡的講郎派人來問,愛哥哥又去了兩天,然後天氣愈發冷了,愛哥哥就說身子不舒服,再也沒去,珩哥哥回來前一天,寶哥哥又去了。”
賈珩聽完,看向一旁笑意凝固在臉上的賈母,道:“老太太,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我尋思,這能行?!”
賈母歎了一口氣,張嘴結舌,無言以對。
賈珩轉頭看向臉色澹漠的王夫人,朗聲道:“太太,寶玉的學業,你也該督促督促他才是,讀書不說一定要科舉,讀書明理知義,上次我就和老爺說過,寶玉這個年紀總是貪玩兒怎麼能行。”
王夫人這次明顯學乖了許多,澹澹說道:“寶玉他最近是貪玩了一些,等後個兒他舅舅的生兒,讓他舅舅好好說道說道他。”
這話還是有些軟中帶硬,潛台詞我家寶玉不勞您多費心,他有舅舅,不用你在這兒“惡意勸學”。
賈珩讚同說道:“其實交給王節帥也不錯,寶玉若不願從文,就往軍中多曆練曆練,也是可以的。”
王夫人:“……”
不從文就從武,說好的當一富貴閒人呢?
不是,寶玉將來也是要為官作宰的。
她都快被氣湖塗了。
眼見又有不歡而散的趨勢,賈母連忙給一旁的鳳姐狂使眼色。
鳳姐本不欲介入此事,她自己都一腦門子官司,心情鬱鬱,但架不住賈母一直使眼色,遂接過話頭道:“玩兒也不在這一時,寶兄弟都玩這麼多天了,也該好好學學了。”
賈母:“???”
寶玉這邊廂,本自垂著頭。
他算是想明白了,任你珩大爺說什麼,我隻當老和尚念經,不聽不聽!
反正又不會挨打。
但一聽鳳姐此言,就是愣怔原地。
賈珩擰了擰眉,道:“碧兒,帶著寶玉去廂房,尋本《春秋》給他好好看看,回頭寫篇讀後感來。”
寶玉:“???”
又是勞什子觀後感!
看出寶玉心情煩躁,幾有蠢蠢欲動之勢,襲人拉過寶玉的胳膊,目光滿是擔心。
她現在就是怕著寶二爺再說什麼胡話來。
但無疑是多慮了,寶玉敢怒而不敢言!
薛姨媽聞言,笑了笑,想要說幾句轉圜的話,畢竟是自家姐姐的孩子,卻覺自家衣袖被人扯了下,餘光卻見自家女兒白膩如雪的臉蛋兒上,麵帶淺笑,目帶勸阻。
心頭一動,刹那間明悟。
是了,這珩哥兒教族中子弟,老太太都緘口不言的,她一個外人,哪好說什麼。
隻是……
心頭就有些震驚。
在薛姨媽的認知中,榮寧二府中自是以賈母為尊,而從昨天賈珩過西府用飯,明顯也體現了這一點兒,但眼前的事實卻提示著薛姨媽,東西二府的關係頗為微妙。
寶釵靜靜看著那少年,瑩潤如水的明眸疊爍,思索著,“老太太雖在兩府中輩分最高,但事涉教育族中子弟,還是要聽這位珩表哥的,聽說以往因為寶兄弟的入學之事,府裡就鬨過好幾遭兒。”
黛玉捏著手帕,凝睇望向對麵的少年,抿了抿櫻唇,卻是在想等下如何將書信給賈珩。
寶玉這邊廂,如喪考妣,一臉無奈地隨著碧兒去了廂房。
待寶玉離去,賈珩重又恢複溫和之色,伸手相邀道:“老太太,先去天香樓。”
一堆人就是向會芳園行去。
因為尤氏在一旁臨時充當了寧府女主人的角色,再有鳳姐、薛姨媽在一旁談笑活躍氣氛,反而讓賈珩落在一旁,能夠好整以暇打量寶釵身旁的香菱。
這是一個身形嬌怯,溫柔安靜的小丫頭,臉蛋兒如蓮芯,白皙嬌嫩,眉心一點米粒大小的胭脂記,讓人見之難忘。
這清晰的胭脂記,再配合著被拐的身世,就多少有些諷刺。
香菱彎彎細眉之下,眼眸微微向下垂著,似有些畏懼,這樣的神情,就略有幾分苦楚。
“想來就是香菱了,這臉型、眉眼是有些像可卿,隻是,可卿眉眼儘管柔弱,卻是那種想要酥媚蝕骨的柔弱,再說可卿其實骨子裡藏著一股烈性,而香菱則從裡到外,有著幾分令人憐惜的柔弱。”
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
再想起香菱學詩,以及被薛蟠以及夏金桂聯手虐待至死。
賈珩念及此處,看了一眼同樣是被虐待至死的迎春,思忖著,“說起夏金桂,倒是和孫紹祖挺般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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