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惜春如果不是因著賈母一手養大,留在西府都有不少閒話。
但賈珩現在無疑是承認惜春的東府千金之位,旁人再難小覷。
惜春心如明鏡,如何不知這好意。
屋內幾人正說話時,外間卻傳來聲響,繼而惜春另外一個丫鬟彩兒,挑開棉布簾子,進來說道:“珩大爺,姑娘,璉二奶奶過來了。”
原來,雪雁去尋鳳姐,恰鳳姐在榮慶堂陪著賈母敘話,賈母聞聽賈珩因惜春之事發怒,心頭大驚,連忙先吩咐了鳳姐,領著平兒、彩明,並帶著一堆婆子、丫鬟過來。
至於賈母,隨後就至。
鳳姐一進惜春院落,見著婆子跪在廊簷下的一幕,麵色倏變,待瞧見紫娟,連忙輕笑著上前問著原委,一顆心沉入穀底,挑棉布簾子進了廂房內。
先見著與惜春挽手安慰的黛玉,衝著點了點頭,而再看賈珩坐在一旁,麵色澹漠,一言不發。
“珩兄弟,這是怎麼了?”鳳姐帶著一股撲鼻的香風,近得前來,輕笑說著,似乎想緩解著冰冷的氣氛。
賈珩抬眸看向鳳姐,冷笑一聲,說道:“璉二奶奶,我出去月餘,府裡的仆人是愈發沒大沒小,連主子的臉麵都敢折,一個下人偷奸耍滑不說,在主子跟前兒還敢陰陽怪氣!”
與那婆子糾纏,殊無必要,而直接尋管家的鳳姐最為合適不過,這些嬤嬤好好整治整治。
他東府,現在是可卿管家,尤氏則在一旁協管,頭等注意事兒,就是嘴上要把門,但凡有碎嘴的,都要攆至莊田種地。
鳳姐一聽璉二奶奶的稱呼,心頭“咯噔”一下,情知動了真火,道:“珩兄弟,消消氣,那是個粗使婆子,不懂規矩,等下就攆出去。”
賈珩道:“隻怕不止這一個。”
當你在屋裡發現一隻蟑螂的時候,暗中可能已潛藏了一堆蟑螂。
其實,在榮府裡,哪怕是婆子也分三六九等,地位最高的自是李嬤嬤這樣的哥兒、姐兒的奶娘,次之的就是教引嬤嬤,再次之的就是普通婆子、粗使婆子。
鳳姐也叱罵道:“珩兄弟,我平時也是管束著的,但總有那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說話間,入畫從外間挑簾進來,道:“珩大爺,廚房掌勺的柳家的,說雞蛋沒有了,讓我們自己花錢買,讓我在櫃裡翻著了,她轉而又說那是預備著頭層主子,不是給二層主子的……”
鳳姐:“……”
賈珩輕笑一聲,道:“好一個頭層主子,二層主子!我倒想問問她,在她眼裡,我是幾層主子?還是單單東府過來的都是二層主子?”
如果按著原著,在大觀園中,這柳家的巴結寶玉屋裡的丫鬟晴雯,在司棋來喚時,就說過這話。
此言一出,眾人心頭一突兒。
鳳姐更是“刷”地臉色蒼白,因為有一段時間都沒見賈珩發如此大的火大,再不要說東西二府之比,更是駭人,急忙說道:“珩兄弟,這下麵的人胡唚,你彆往心裡去。”
賈珩道:“如後廚說銀子不夠,可我記得上月,剛剛抄檢出了數十萬兩的銀子,現在一碗雞蛋羹都做不出來?還有這屋裡,鳳嫂子你自己說冷不冷?”
鳳姐一聽臉上愈是掛不住,喝道:“平兒,將那管事兒的廚娘喚過來!”
平兒在一旁早已聽得心驚肉跳,連忙喚了幾個婆子去往廚房去了。
此刻,一屋之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黛玉拉了拉惜春的小手,寬慰著惜春。
說來這還是探春當初對黛玉做過的事兒,黛玉此刻反過來拉著惜春的手,感受著小姑娘的情緒漸漸平緩,心頭倒也有幾分異樣之感。
一直依靠旁人的人,如果有一天發現自己已成了旁人的依靠,無疑是有著一種莫大的成就感。
屋內正等著,忽地外間彩屏挑開棉簾,入得屋內,道:“老太太、太太,領著幾位姑娘來了。
不多一會兒,黑壓壓一群人,從廊簷間挑簾進來,正是賈母、李紈、王夫人、探春、迎春、湘雲等人。
賈母看著屋內凝結入冰的氣氛,麵色變了變,問道:“珩哥兒這是怎麼著了?”
賈珩起身,看向賈母,道:“老太太也來了,正好也聽聽那些下人眼中的頭層主子,二層主子究竟是個怎麼劃分的。”
這話一出,賈母臉色一頓,急聲道:“這話又是從何說來?”
這時,鳳姐身旁的周瑞家的,就和賈母敘說了來由經過。
李紈,探春等人聽著,麵麵相覷。
賈母又驚又怒,將手中拄著的拐杖,狠狠砸了砸地麵,轉頭看向鳳姐,難得一見的惱怒道:“鳳丫頭,你平時怎麼料理的這些人。”
鳳姐心頭發苦,忙道:“老祖宗,下麵人多嘴雜,沒個輕重高低,現已著人去喚了,這必是好好懲戒的。”
賈珩麵色澹然,道:“老太太,惜春妹妹為我東府的千金,我與其兄雖有舊仇,但與她一個小姑娘並無乾係,左右不過是爺們兒之間的事兒,她什麼時候都是我東府的千金小姐,現在卻讓這些下人小瞧了去,劃到二層主子上了!”
賈母歎了一口氣,勸慰道:“珩哥兒,下麵仆人沒個眉高眼低的,這必是要好好懲戒的。”
賈珩道:“倒不是懲戒不懲戒的事兒,隻是好奇哪個是頭層主子,哪個是二層主子。我方才過來時,見著寶玉房裡的丫鬟襲人和麝月,說寶玉屋裡的獸炭煙火氣多了一些,就要換新的,而惜春妹妹這屋裡,炭火取暖尚不足,我想著惜春妹妹還是回東府為好,在我那邊兒,總還是能做個頭層主子的。”
賈珩雖沒有說“厚此薄彼,這西府不待也罷!”的言語,但也差不離兒意思。
至於言說此事,無非是給予壓力,讓西府好好整治整治下麵婆子的閒言碎語。
男人可能覺得這流言蜚語,都是雞毛蒜皮,但後宅這些小姑娘,被下麵的長舌婦說三道四,心頭慪氣藏心。
不說其他,後世都有網暴,真臨到自己頭上,被千夫所指,閒言碎語,立刻炸了毛,跳了腳。
你倒是大度一些啊。
賈母麵色微變,道:“這……珩哥兒,怎麼就到了這一步?”
王夫人:“……”
王夫人臉色難看,宛如吃了蒼蠅般。
這兜兜轉轉都能扯到她家寶玉?怎麼還有她家寶玉的事兒?
是了,方才她喚著襲人、麝月說換獸炭的事兒。
究竟是誰給這珩大爺說的!
她絕不饒了她!
這邊廂,聽著賈珩的話,探春、迎春以及李紈,神情不一而足。
這等踩低捧高,看人下菜碟的事兒,都是遇到過的。
再怎麼說,她們也是主子,卻時常要受下人的氣!
賈珩道:“老太太,惜春妹妹也大了,終究是我東府的千金,先到那邊兒住幾天,老太太若是念叨的話,兩府隔著一條夾道兒,往來也便宜,讓她再過來小住就是,這小院也給她留著。”
東府有個家,哪怕不住,隨時可回去,在這邊兒都不會被人小覷了。
賈母歎了一口氣,卻是看出賈珩怒氣未消,這是要執意接惜春回府,許是還有以示寬宏、容人的心思。
隻是這多少掃了西府的顏麵。
她倒是不怎麼樣,她一手養著惜春長大,誰也說不出什麼,隻是……
這般想著,就轉頭看向鳳姐,問道:“鳳丫頭,你覺著呢。”
鳳姐臉色蒼白,強笑了聲道:“先讓妹妹過去住幾天也行,等這邊兒整頓了下人,再將妹妹接過來。”
她總覺得這段時間流年不利,先是自家男人,然後又遇著這麼一遭兒事。
賈珩道:“就這麼著罷,惜春妹妹,收拾收拾,隨我過去。”
他無心去看什麼懲治奴仆之事,到了他這個地步,表達一個態度就好,自該有他人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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