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一眾鶯鶯燕燕說笑著。
唯黛玉靜靜聽著談話,隻是將一方粉紅手帕,在手中絞在一起,星眸失神,無人知其在想什麼。
及至午後時分,眾人用罷午飯,又坐了一會兒,太醫院中的五位太醫應約而至,來給黛玉診脈療治。
而經過近一個時辰的會診,賈珩也終於知道黛玉的體質情況。
廂房之中,幾位太醫坐著,將各自寫好的會診之象集於一處。
“賈大人,令妹原就生來體虛,元氣不足,且心思玲瓏,多思多慮,失眠少覺,故而可見憂鬱藏心,常有飲食不周,以致體弱多病。”太醫院李姓太醫須發皆白,皺了皺眉,叮囑道:“旁得病症也沒什麼,隻是這般鬱鬱,隻怕非長久之道,以後好當多加調理,不僅於飲食,而不可常懷悲思。”
其他幾位先後診斷的太醫,所言也大差不差。
雖沒有說多鍛煉,多運動,但都提到了一個東西,少思少慮,不要動不動悲慟至心。
賈珩見黛玉身上確無病症,心頭也鬆了一口氣。
他就擔心黛玉有什麼先天性心臟病之類的絕症,但想起原著黛玉是咳血而亡,又有些像肺上的問題。
但從現在來看,黛玉無非是身子骨兒弱了一些,並無隱疾,如果是心臟有問題,那麼一定常有心悸,呼吸急促之事。
從這幾次一同用飯的飲食習慣來看,黛玉有些挑食,不大愛吃青菜,維生素這東西提高免疫力。
賈珩點了點頭,然後吩咐著下人,領著幾位太醫先至外間花廳品茗歇息,挑開珠簾,看著坐在床榻上的黛玉,問道:“妹妹可聽見了?”
紅樓夢曲子中有一句“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怎禁得秋流到冬儘,春流到夏?”
黛玉原本身子骨兒弱,然後又動輒慟哭傷神,長此以往,身子骨兒越來越差,免疫力下降之後,各種疾病自然趁虛而入。
黛玉眉眼低垂,螓首點了點,應了一聲:“聽見了。”
賈珩見黛玉如此乖覺,也愣怔了下,目光凝了凝,輕聲說道:“以後飲食起居,妹妹要多加注意,紫鵑,等會兒,你將妹妹平時用什麼飯菜和我說說,方便調理飲食。”
紫鵑輕笑道:“大爺,我都記下了呢,一會兒就和大爺敘說。”
黛玉這會兒靜靜聽著二人的對話,對賈珩的吩咐,唯唯諾諾,一副任由安排之狀。
賈珩看著如此嫻靜的黛玉,都覺得頗為有趣,不過考慮到黛玉的情緒,也不好出言打趣,輕聲道:“紫鵑,扶著妹妹去內廳罷,我再去招待招待那些太醫。”
紫鵑應了一聲,然後看向黛玉,笑道:“姑娘,我們走罷。”
黛玉這會兒,星眸帶著幾分羞惱,說道:“你笑什麼!”
紫鵑笑了笑道:“我想著,大爺對姑娘真是上心,是把姑娘當親妹妹來看的。”
黛玉輕輕“嗯”了一聲,星眸中羞惱之色緩緩退去,芳心深處卻轉而湧起一股沒來由的酸澀。
回到花廳,賈珩吩咐賬房封了一些銀子準備給幾位太醫帶去,然後喚住李太醫,將冷香丸的藥方遞給李太醫,道:“李太醫看看這方子?”
李太醫接過藥方,初始不在意,但麵色不久現出訝異,道:“敢問雲麾,這是從何處得來的方子?”
賈珩道:“一個親戚所用的方子,名為冷香丸,這裡是藥引子,李太醫也看看,可有其他調配之法沒有。”
說著,將取自寶釵的藥引子,遞給了李太醫。
李太醫聽著冷香丸之名,就是麵色一頓,連忙接過藥引子,在鼻翼下嗅著,蒼老目光閃爍不停,驚喜道:“果然是這方子,記得老夫當年為學徒時,在一古方中見過,其名冷香丸,可治胎元而來的熱毒。”
賈珩輕聲說道:“這藥引可是十分稀缺?”
李太醫感慨道:“世間少有,這藥引是昆侖雪山下一種藥草,曬乾後,又配了一些藥料,其他的藥料,有一二味有些拿不準,需要回頭甄彆。”
賈珩問道:“那藥方中的白牡丹花蕊、白芙蓉花蕊……”
“佐藥而已,以去此藥引烈性。”李太醫輕聲說著,然後看向賈珩,目光咄咄道:“雲麾,可否讓老朽見一見那位病人?”
賈珩默然了下,說道:“李太醫,那是一位女公子,也是我家的親戚,現不在此處,我倒不便做主,回頭我問問她的意思。”
李太醫笑道:“好,好。”
一直將李太醫等人送至儀門,賈珩重又向內廳回返。
這次將陳漢皇室的宮廷禦醫請來,差不多可斷定,那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隻是能人異士,而非神仙之流。
冷香丸也不是什麼仙藥。
賈珩一邊走著,一邊思忖道,“如今榮寧二府中,可卿、元春的命運已經被我改變,但不見僧道二人露麵,委實有些落不定。”
想起原著中的風月寶鑒、通靈寶玉,這裡麵也不知是何名堂。
重回內廳,一眾鶯鶯燕燕也停了談笑,看向那麵帶思索的少年。
秦可卿迎了上來,道:“夫君,太醫都送走了?”
賈珩點了點頭,清聲道:“都送走了,林妹妹身子並無大礙,隻是以後善加調養就不可少了。”
秦可卿柔聲道:“那就好。”
眾人聞言,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
……
是夜,城西一座萬姓商賈購置的宅邸中,冬夜寒風吹動著廊簷下的燈籠發出喑啞之聲,書房之中,一盞燭火亮著,將一個消瘦的身影拉長,投映在牆麵上。
身著石青色常衫,年歲二十五六,身形魁梧的青年,手中正握著一管畫筆,在一張宣紙上繪著畫,借著搖曳不定的燭火觀翹,可見須發皆張、鱗片熠熠,分明是一條蒼龍。
這青年神情專注,一筆一畫地勾勒著,蒼龍栩栩如生,隻是還未畫上眼睛,終究缺了幾分靈動之意。
“公子,小姐過來了。”青年身旁安靜侍立的老仆,低聲說道。
正在伏案作畫的青年,抬起了頭,彤彤燭火映照下,可見那是一張沉毅、堅定的麵容,眉骨高立,眼窩深陷,鼻似鷹鉤,隻是麵色淡漠冰冷,眉頭皺了皺,低聲道:“讓她進來。”
不多時,從外間來得一位頭戴鬥笠,身著黑袍,麵罩黑色紗巾的女子,女子按著腰間的寶劍,立定在不遠處,氣質安靜,恍若一尊雕塑。
青年也不多言,領著黑袍女子進入密室,落座而罷,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青年麵色淡漠,轉頭問道:“你不是在山東,怎麼有空來為兄這裡?”
那女子冷聲道:“我到京裡辦事,然後聽到教中的兄弟傳信,那位要整軍經武,整頓京營,想著我們的人,恐怕會被殃及,你有什麼應對沒有?”
青年搖了搖頭,呷了一口清茶,道:“我們的的人,在京營中還隻是中低階將校,受得波及尚小,至於十二營那些參將、都督,當年我爹和叔父的舊部,都被清掃一空,剩下的這些人,隻有香火情,如今也不好貿貿然聯係。”
黑袍女子沉默了一會兒,道:“如那位振奮有為,真的將京營整頓可堪一用,那時將如何?”
青年又道:“京營整頓,五軍都督府的那些人也不會樂見,等著吧,風波應在這幾天了。”
女子情知對方還有另外的訊息渠道,也不再多問。
二人雖有親緣關係,但實際隻是短暫的合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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