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挾的兵卒越多,活命的機會越大。
那時,天子還不得不赦免其罪,降旨安撫。
由此觀之,羅銳此人並非無謀之輩。
那張姓百戶臉色凶狠,道:“羅將軍,卑職願領著所部,打進王子騰那狗賊府上,讓王家雞犬不留!”
此言一出,在場幾位將校都是憤憤附和稱好。
顯然都深恨王子騰。
羅銳目色一閃,凝聲道:“如此大張旗鼓,隻怕五城兵馬司起疑!”
那張姓百戶開口道:“那卑職率五十騎,足矣!”
這張姓百戶也不知何故,可以說恨極了王子騰。
羅銳點了點頭,拍了拍那張姓百戶的肩頭,讚道:“好膽魄!”
羅銳轉而看向一眾將校,鼓勵道:“諸位兄弟,我們沒有退路了!隻有殺了王子騰麾下親信,再向聖上請罪,我等才得一線生機!”
他也不確定能不能趕得回來,鼓噪全軍,說不得要和揚威營參將龐師立對上,他沒有太多把握。
不過不能再拖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崔進率先開口道:“將軍且去,卑職誓與城門共存亡!”
其他幾將校紛紛應和。
然而,幾人正在說話間,就在這時,外間軍卒來報,巡城禦史康誌學來了。
羅銳臉色一變,領著一眾將校出了營房,看向來人。
隻見遠處兩個轎夫抬著一頂青泥轎子過來,分明是巡城禦史康誌學,在六個都察院兵丁的扈從下,落在城門樓前,其人下了轎子。
一張胖乎乎的麵龐上現出疑惑,說道:“羅將軍,究竟怎麼回事兒?本官在路上聽五城兵馬司的人說,你……嗯?”
恰在這時,聞著獵獵血腥之氣,望去,見著城牆角樹木後的的血跡和死屍,臉色不由一白,目光現出懼色,說道:“這……怎麼一回事兒?”
羅銳麵色鐵青,冷笑一聲,“噌”地將身旁一個軍兵的雁翎刀抽將出來,向著巡城禦史康誌學大步行去,身後兩行腳印在雪地上次第,恍若死神的腳步臨近。
“你要做什麼?”
見著對麵武將目光凶戾,康誌學麵色倏變,驚懼說著,想要轉身離去,卻見四麵八方已然圍攏了麵現冷笑的軍兵,赫然堵住了去路,六個都察院的兵丁,何曾見過這等陣仗,嚇得渾身哆嗦,手中握著的刀都不敢拔出。
“你要造反嗎?”康誌學臉色微變,喝道。
然後“造反”兩字卻無疑為這位禦史,招了殺身之禍,羅銳眉頭一皺,手起刀落,但聽“啊”地慘叫聲響起,血珠在羅銳臉上濺起,愈發見著猙獰、凶惡。
殺完巡城禦史,轉頭看向身後將校,大聲道:“弟兄們,這禦史與王子騰也是一夥兒的!”
說完,再不多言,喚上手下將校,分出一千五百騎,均騎上駿馬,在積雪路麵上也不愛惜馬力,向著七八裡外的耀武營殺去。
話分兩頭兒,耀武營營房之內,炭火熊熊燃燒著,軍將濟濟一堂,似正在議事,但氣氛卻透著一股劍拔弩張。
李勳居中而坐,一旁的參將姚光、嶽慶兩人坐在一旁。
行軍主簿方冀則在另外一邊的椅子上坐著,中護軍將軍倪彪領著一眾將校在方冀身後站著,而薛蟠也穿著軍服,站在人群中看著。
方冀臉色鐵青,其人自然是過來興師問罪。
方冀一早兒在龍首原,王子騰的中軍大營中處置軍務,忽而聽到人來報,耀武營出事兒了,凍死了兩個遊擊將軍和還有十來個千戶、百戶官,就立刻馬不停蹄離了中軍大營,前來查問。
方冀質問道:“李僉事,節帥多次言明,不得因整軍事而濫殺將校,以防引起兔死狐悲,怎地鬨出這一步?連殺了兩位遊擊將軍還有十餘位將校。”
李勳辯解道:“方大人,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圍在營房,鼓噪作亂,本將迫於無奈,隻得每人打了三十軍棍,以示懲戒,為的是警告全軍不得再犯,不想昨晚一場大雪,他們竟被挺住,直接凍死,這誰能想到。”
這話自是避重就輕。
方冀眉頭緊皺,道:“李僉事,現在死了人,這完全有違節帥本意,接下來還有六營尚未整頓,如此暴戾行事,隻怕會激起兵變。”
隨著整軍的順風順水,王子騰也不想大開殺戒,以免引起其他後續幾營的反彈。
故而如果不執兵煽動軍卒作亂,多為裁汰、勸退。
李勳不滿道:“方主簿,本官如今領節帥之命,全麵主持整軍事宜,這些人膽敢衝擊中軍,如何還能容忍?正好就地正法,以一儆百!否則,衝擊五軍都督府以及兵部衙司之事,隻怕此起彼伏。”
這是提及最近整頓京營帶來的一些副作用,被裁汰的將校、士卒到五軍都督府、兵部鬨事,當然因為科道言官對王子騰的讚譽有加,這些自然沒有人看見。
反而有些人準備彈劾提點五城兵馬司的賈珩失職。
參將姚光打了個圓場道:“方主簿,你是不知道,昨晚是何等凶險,這些人凶神惡煞,拿刀動槍,呼啦啦圍攏了營房,如非中護軍及時相援,隻怕我等都有性命之危,”
方冀臉色不虞,沉聲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這些凍斃將校,需撫恤一番,以平息營中將校怨氣。”
李勳皺了皺眉,說道:“方大人,現在營中還欠著餉銀未發,哪裡還有銀子撫恤,再說彼等罪有應得,允其家屬拉回屍體,已是本將顧念昔日袍澤之誼了。”
如今的李勳已自詡為王子騰手下第一大將,膽氣也壯了一些,對方冀這等隻會耍嘴皮子的文士也少了幾分敬意。
此刻,薛蟠在一旁靜靜聽著,看著李勳臉上的煞氣,心頭不由生出幾分羨慕。
這就是都督一軍的氣魄,他什麼時候才能有這番體麵?
見方冀冷臉不語,李勳又道:“如羅凱、潘慶二人,膽大包天,竟敢對抗朝廷,幾與……”
“羅凱?”方冀喃喃說著,眼皮跳了跳,心頭猛然想起一事,前日他聽參軍紀閔所言,有個喚羅銳的,好像在立威營任參將來著。
立威營參將……
正思量間,忽地營外傳來喊殺聲,伴隨著慘叫和刀兵碰撞聲。
“哪裡的喊殺聲?”方冀心頭一沉,霍然站起,急聲問道。
“大人不好了,立威營反了……”這時,一個百戶模樣的小校,臉色驚惶地進入營房,對著屋內眾人急聲說道。
營房中眾人齊齊色變,紛紛挑簾出了營房,就見此刻耀武營前哨已經亂作一團,無數騎卒闖將進來,橫衝直撞,與攔阻的耀武營兵卒廝殺。
方冀臉色蒼白,顫聲道:“這是……反了!?”
這幾乎難以置信。
就在這時,而整個耀武營已然殺聲一片,人吼馬嘶。
參將羅銳一馬當先,殺進營中,如洪鐘的聲音響起在軍營中,道:“弟兄們,本將立威營參將羅銳,聖上被奸臣王子騰蒙蔽聖聰,不給我等一條活路,現在本將領兵清君側,殺王子騰!弟兄們願意跟隨的,將戰袍紅布割下,係於左臂!隨某家殺李勳賊子!兩不相幫的,棄兵回營!”
這劉氏左袒的一幕,幾乎是最是識彆的,一些早已不滿的將校,有些意動的就開始依言行事。
當然也有兩不相幫的,返回營中。
前哨瞬間大亂!
營房中的眾人,遠遠聽到這話,都是臉色倏變,薛蟠看著遠處廝殺帶血的眾人,更是雙腿發抖,麵如土色。
這特娘的,要了親命了!
倪彪拉過方冀以及薛蟠,急聲道:“方先生,小衙內,事急矣,末將這就讓人護送著二位離開,前往大營調兵平叛!”
其實,羅銳不知的是,王子騰一大早兒去了戶部談餉銀,此刻並不在龍首原的中軍大營。
方冀臉色難看,道:“吹號角,龐參將一會兒就到,我等隻要撐一會兒……”
就在這時,薛蟠拉住了方冀的胳膊,急聲道:“方先生,快回城尋舅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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