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未打發人去,忽地,林之孝家的進入廳中,急聲道:“老太太,太太,珩大爺回來了,現已到後院了。”
此言一出,榮慶堂眾人紛紛站起身來,麵上又驚又喜。
薛姨媽更是急聲道:“我這就去迎迎。”
說著,就欲向外麵走著。
寶釵也要隨著一同前去。
林之孝家的,連忙道:“姨太太,說話的工夫就到了。”
果如林之孝家的所言,話音方落,就見著屏風之外,因著燭火映照的挺拔身影,由遠及近,但見身形一閃。
外披暗紅色大氅,內著獅子補服武官官袍,頭戴山字無翼冠,腰按天子劍的少年武官,徐徐邁入廳中,濃眉之下,蘊含靜氣的眸子,黑白分明,宛若點漆,眸光之中依稀映照著彤彤燭火,許是剛從冰天雪地的外間及近,冷峻、削刻的麵龐,好似冷玉,見著凜冬的霜寒。
“老太太。”
賈珩衝賈母問候了一句。
賈母點了點頭,忙道:“珩哥兒,鴛鴦快搬個繡墩。”
賈珩一撩官袍後擺,落座下來。
不等賈母多做寒暄,早已提心吊膽的薛姨媽,急聲問道:“珩哥兒,你可見著你文龍表弟?”
賈珩搖了搖頭,說道:“我先前一直在大營坐鎮,安撫眾將,之後,待變亂初定,進宮麵聖,未曾見著文龍。”
薛姨媽聞言,隻覺眼前陣陣發黑,再是哭道:“蟠兒,蟠兒……”
然而,就聽對麵那少年開口平靜無波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文龍一開始和護軍將軍倪彪、行軍主簿方冀等人前往耀武營,但耀武營事後並未發現幾人身影。”
寶釵微微閉上眼眸,臉上湧上悲戚,聞言,睜開明眸,鎮定的心緒,問道:“珩大哥,未見著幾人……這是怎麼說法?”
賈珩看向泫然欲泣的寶釵,道:“不少將校死於亂軍之中,但方冀等人,並未見著屍體,想來,文龍應跟著方冀從耀武營逃了出來,隻是如今下落不明。”
薛姨媽這時聽著,也不知是不是賈珩沉靜的神色,給予了自己信心,重又燃起希望之火,語氣中甚至現出哀求:“珩哥兒,你可一定要救救蟠兒啊,蟠兒他不能有事啊,他當初還是你說著要進軍營的……”
“媽……”寶釵玉容倏變,急聲喚著。
這話怎麼能亂說?
難道自己兄長出事,還能怨著人家不成?
其他如元春、探春、黛玉聞聽薛姨媽此言,都不約而同地蹙了蹙眉。
薛姨媽這會兒也反應過來,連忙道:“珩哥兒,我不……不是怪你,你是能為大的,又管著五城兵馬司那麼多人,一定要救救蟠兒啊。”
賈珩麵色默然,不喜不怒。
賈母打著圓場,說道:“珩哥兒,你姨媽掛念著你表弟的安危,這會兒已是六神無主了。”
寶釵抬起一張失了神采的玉容,杏眸中也噙著淚光,聲音似有幾分哽咽道:“珩大哥,你看能否想想辦法,派人找找我兄長,不管如何,生要見人……”
後麵半句話,卻有些不忍說出了。
賈珩默然了片刻,道:“文龍現在沒有音訊,反而生還可能極大,我讓人找找。”
薛姨媽這會兒又是抽泣起來,哭道:“珩哥兒,你可要救救他,我老薛家就這一根兒獨苗……嗚嗚……”
說著說著,掩麵痛哭。
賈珩點了點頭,轉眸對著一旁的鳳姐,道:“鳳嫂子,去取一封筆墨、信紙來,趁著還未關上城門,先派人到五城兵馬司,吩咐那邊兒的人,前往耀武營傳信,調動軍卒尋找行軍主簿方冀還有倪彪、薛蟠等人。”
不僅僅是薛蟠,行軍主簿方冀等人下落不明,也是需要尋找的。
不等鳳姐吩咐,賈母就對鴛鴦道:“快去準備紙筆、書信來。”
鴛鴦連忙去取紙筆書信。
賈珩接過紙筆、信紙,開始執筆書寫,而一旁鳳姐對平兒,輕聲道:“平兒,端著蠟燭,給大爺照明兒。”
平兒連忙應了,拿過一個燭台,湊近給賈珩照著。
當著榮慶堂中一道道目光注視,賈珩在信紙上寫了自己的手令,想了想,又取了小印,在信紙上蓋了。
薛姨媽看著這一幕,漸漸停了哭泣嗚咽,死死盯著那封書信,目光抽不離了一般。
而寶釵同樣靜靜看著那神情專注、執筆手書的少年,杏眸微動,心頭也生出幾分希望來。
賈珩書寫完,待筆跡晾乾,裝入信封,清聲道:“鳳嫂子,打發小廝去往五城兵馬司。”
鳳姐應了一聲,接過信封,遞給周瑞家的,道:“快去,快去。”
一切事畢,賈珩轉眸,看向薛姨媽,輕聲道:“姨媽先不要急,外麵已派人尋,那麼大一群人,不可能憑空消失,定會找到的。”
會找到是會找到,但是死是活,誰也保證不了,索性他也不去說。
薛姨媽麵上雖然淒苦之色不減,但見著賈珩已派人尋找,也不好再說什麼。
其實,心頭隱隱想讓眼前少年領兵親自去尋,而不是手書一封打發人去,但這話卻不好主動開口。
心頭泛起一股苦澀。
說來說去,還是他她家連個當官兒的人都沒有,與這珩哥兒,親戚也隔著一層。
賈珩不知薛姨媽所想,接過一旁鴛鴦遞來的一杯香茗,道了聲謝,低頭品茗。
他忙前忙後,還真是一杯茶都沒來得及喝。
賈母問道:“珩哥兒,京營怎麼會鬨出這般大亂子?還有寶玉他舅舅家,他不是管著京營嗎?可先前聽義哥兒媳婦說,怎麼遭了亂兵,宮裡有沒有說怎麼著?”
說到最後,心頭也有幾分唏噓。
眾人聞言,都是看向賈珩,哪怕是王夫人這會兒也是支棱起耳朵,麵色淡淡地聽著賈珩說話。
賈珩放下手中的茶盅,麵色凝重,道:“立威營參將反了……”
說話間,就事情經過道了出來。
這些事情,不說也不行,否則,如薛姨媽還不知再聽人如何編排,最後再將薛蟠“罹難”的責任都推到他身上。
賈珩續道:“王節帥所用非人,麾下主持整軍事宜的李勳等人貪鄙酷烈,以致激起兵變,那些亂兵對王節帥也早就懷恨在心,這次變亂,甚至打著清君側,殺王子騰的口號,明後兩天,不知還要鬨出什麼朝堂風波來。”
賈母、薛姨媽、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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