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王子騰先前的門庭若市,如今的王宅,除卻一些老親外,幾無多少有分量的人物登門,喪事反而少了許多繁瑣。
賈珩看向麵現倦色的少女,道:“大姐姐這兩天辛苦了。”
元春輕輕搖了搖頭,似不欲深談此事,目光掠過幾人,轉而問道:“珩弟與姊妹們說什麼呢?”
湘雲道:“珩哥哥買了幾匹馬駒,說要教我們騎馬呢。”
元春聞言,麵色訝異道:“珩弟要教她們騎馬?
賈珩道:“三妹妹和湘雲都說想學騎馬,我今日去馬市上就買了幾匹小馬,咱們原是武勳之家,公侯之女豈能不擅騎術?”
元春想起這兩日見著的慘景,深有感觸說道:“珩弟此言不錯,我等武勳之家,縱身在後宅,不經外間風雨,可也應學一些弓射之術,以為防身之術,也不至事到臨頭,竟無自保之力。”
賈珩心頭一動,抬眸看向對麵眉眼柔婉的少女,暗道,後世“鬼有本”,就有元春上戰場之情節,也不知怎麼一回事兒?
既存此念,試探性問道:“大姐姐應是會騎馬的吧?”
元春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以往倒是想學,但一直未有機會。”
探春接過話頭,柔聲道:“那大姐姐等閒暇了,也可隨我們一起學的。”
賈珩輕聲道:“不過那先前的小馬駒就不大合適了,需得換匹大馬了。”
元春:“……”
所以這是說她太胖?
賈珩似看出了少女的心思,看向一旁的湘雲,清聲道:“那小馬駒太矮了,等你們長高一些,也換匹大馬騎,今天我見著了一匹汗血寶馬,身高好幾尺,若是騎著這種馬,日行千裡,夜行八百。”
探春道:“汗血寶馬,神駿非常,可是有天馬之稱的。”
湘雲蘋果臉上現出淺淺笑意,道:“我想騎,珩哥哥,珩哥哥怎麼沒有買下來?”
賈珩麵容滯了下,笑了笑道:“汗血寶馬可遇不可求,今日那一匹被人買走了,隻好再等下次看能不能碰上了。”
秦可卿端著茶盅的手微微顫了下,壓下芳心的悸動,微笑道:“雲妹妹,先學小馬駒,等練好了騎術,再學那快馬不遲的。”
元春聞言,美眸微動,卻是感受著一屋的輕快氣氛,原本有些哀戚的情緒也驅散了許多。
或者說,元春來此,也是想尋人說說話,排解一下在王家而起的低落心情。
秦可卿問道:“夫君,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該傳晚飯了?”
賈珩抬頭,透過軒窗瞧打了一眼天色,見果已夜色降臨,籠罩四下,遂點頭道:“傳飯罷。”
用罷晚飯,秦可卿招呼著黛玉、探春、湘雲等人在廳中玩鬨、說笑。
賈珩則喚過元春到書房議事,二人隔著一方小幾而坐,晴雯給二人斟了茶,徐徐退了出去。
賈珩看向對麵容色秀美、端麗的少女,道:“大姐姐,晉陽長公主府上已經應允了,大姐姐隨時可到長公主府上任才人讚善。”
元春聞言,明眸微動,柔聲道:“讓珩弟費心了。”
賈珩道:“你我姐弟,不需如此客氣,再說這些年,大姐姐為族裡付出這般多。”
元春輕輕歎了一口氣,目光略有幾分出神,道:“當年也是族中經過變亂,正在艱難之時,我那些都是應該做的。”
賈珩道:“這些年,終究還是委屈了大姐姐。”
元春玉容微頓,拿起茶盅,看著對麵的少年欲言又止道:“珩弟……”
賈珩心頭微動,笑了笑道:“大姐姐有話不妨直說。”
元春放下茶盅,說道:“珩弟,我十來歲就被送到宮裡,回來之時倒沒想到寶玉如今養成這般頑劣性情,加之祖母溺愛孫子,母親她也因亡兄之事,不大督促寶玉讀書,以致今日寶玉文不成、武不就,珩弟能幫著教導寶玉,我一直很是感激。”
賈珩麵上笑意微微斂去,說道:“大姐姐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元春美眸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柔聲道:“其實這些話,很早就想和珩弟說,但一來冒昧,二來我這個作人女兒的,也兩相為難,但想了想,還是覺得和珩弟說一說為好,我娘因寶玉的上學讀書,對珩弟可能有一些誤解,我最近也在勸她,先前對珩弟有得罪之處,還望珩弟多多包涵。”
說到最後,少女豐美、婉麗的臉蛋兒上,就有幾分黯然,或者說是羞愧。
她這幾日,或者是說從宮裡回來之後,與自家母親提起眼前少年,能明顯感覺到自家母親言談之間,對少年怨氣頗大。
尤其是近日,許是因為舅舅家罹遭橫禍之故,自家母親更是私下說了不少怨懟之語,她雖儘力規勸開解著,但收效甚微。
長此以往,不定生出什麼波折來。
賈珩默然一會兒,輕笑了下,道:“大姐姐放心,哪怕是看在大姐姐的麵子上,我也不會和太太置閒氣的。”
元春:“……”
不知為何,總覺得這話說得怪怪的。
看在她的麵子上?
凝眸看向對麵的少年,迎著那溫煦目光,恍若倒映著一簇搖曳不定的燭火,焯燙人心,元春眼睫顫了下,連忙挪開。
“至於寶玉,他既願做個閒雲野鶴似的富貴閒人,榮國府還是容得下的,當然大姐姐若能督促他好好讀書,從此以後上進起來,也是極好的事兒。”賈珩麵如玄水,目光平靜,盯著對麵的少年,說道:“難道大姐姐還覺得我容不下寶玉?”
元春被對方少年咄咄目光看得有些心頭異樣,連忙搖頭,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說道:“珩弟胸懷寬廣,我從來沒有這般想過珩弟的,珩弟……你誤會我了。”
賈珩看著對麵著急解釋的少女,笑道:“大姐姐既能和我坦誠直言,自不會這般想,其實,縱然太太那邊兒,因寶玉之事生了一些埋怨,大姐姐也不要總是幫著我解釋,反而母女之間再生了芥蒂。”
元春聞聽此言,嬌軀一顫,目光複雜地看著對麵舉重若輕的少年,輕聲道:“珩弟……”
忽地手中一抖,碰倒茶盅,半盅熱茶灑落在元春手背上,燙得元春一縮手,蹙了蹙秀眉,口中發出一聲痛哼。
“大姐姐……”賈珩麵色微變,喚了一聲,忙道:“燙著了嗎?讓我看看。”
說著取出一方手帕,拿過少女的手,擦著茶湯。
“珩弟,我沒事兒的……”元春柔聲說著,因為還有一點兒灼疼,兩彎柳葉眉蹙著,但口中還下意識說著沒事兒。
賈珩皺眉道:“這都燙紅了,怎麼沒事兒,好在沒起水泡,怎麼這麼不小心?”
隻見皓白如霜的手背上,連同手腕,赫然見著一小片紅印。
少女十指纖纖,指甲未塗蔻丹,倒見著素雅,許是因為在宮中,給貴人端茶倒水,原就不能打扮得太過豔麗。
感覺自家手掌被握著,元春眉睫微顫,嬌軀幾乎繃直,纖弱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易覺察的輕顫,臉上卻掛著風輕雲淡的柔柔笑意,狀極自然道:“不妨事的,珩弟……以往在宮裡伺候娘娘,也不是沒燙過的,回去後,用冷毛巾敷敷就好了。”
說著,不動聲色收回了手,隻是指頭摩挲過殘存的溫厚觸感,卻讓元春心湖不由蕩起漣漪,美眸微微失神片刻,旋即恢複正常。
賈珩麵色平靜,倒不覺有異,方才一時情切關懷,更不必說……又不是十指交纏,隻是看著眉眼柔婉,正輕輕揉著自己玉手的少女,溫聲道:“大姐姐這些年在宮裡吃了不少苦。”
元春輕歎了一口氣,將一雙柔婉如水的目光,瞧著對麵的少年,道:“珩弟這些年才是不容易的,能有今日,真是不知擔了多少險,吃了多少苦,比起珩弟來,我生來錦衣玉食,左右也不過去伺候了貴人幾年,倒也沒有什麼吃苦不吃苦的。”
賈珩一時默然。
元春看著麵容清雋的少年,笑了笑道:“好了,不說這些了,珩弟,今日有些倦了呢,若無旁事,我先回去歇息了。”
賈珩回轉過神,道:“大姐姐先彆忙著走,先用毛巾敷敷手再走也不遲。”
說著,喚了一聲晴雯,吩咐著取來清水、毛巾。
不多時,晴雯從外間進來,聽著燙著也有些急,將一盆清水端過來,道:“大姑娘,用清水衝洗下吧。”
元春想了想,點了點頭,也不再謙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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