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珩領著親兵,在戚建輝與謝鯨的引領下,入得二樓包廂。
果如戚建輝所言,包廂內坐著四個將領,一見賈珩進來,紛紛起身見禮。
寒暄幾句,賈珩也大致了解了幾人的身份。
奮武營都督僉事石元忠,參將黨毅、葛景福,還有一位遊擊將軍耿建,奮武營的高級將校,來了一小半。
賈珩看著幾人,暗道這戚建輝在奮武營中根基不淺,據他所知,奮武營現任都督曹信,年過五旬的老將,當年就是襄陽侯的部將。
事實上,如襄陽侯戚家這等功勳子弟,但有功勞,在武勳光環的加持下,就能迅速提拔,同時有不少父祖輩的舊部來投效。
至於榮寧二府的賈家,也不遑多讓,在賈珩這些天中,就有不少賈代化的舊部來聯絡,有的是投效的,有的是攀附的,還有一些是來求賈珩追繳空額欠銀網開一麵的。
賈珩道:“諸位將軍都坐,除在節帥營房,以前也沒機會與幾位將軍見過幾麵,今日,戚將軍力邀在下前來,和幾位將軍把酒言歡,在下榮幸之至,既是私宴,不妨都隨意一些。”
雖賈珩在此地或許不是爵位最高的,但他是官職最高,權柄最盛,一進屋中,倒有幾分反客為主的架勢。
眾將連道不敢。
戚建輝笑著恭維道:“雲麾將軍治軍雷厲風行,幾有孫吳之風,類衛霍之姿,如今整訓京營,使十二團營氣象煥然一新,末將和石將軍,黨將軍他們,盼望著與雲麾一敘已許久了。”
石元忠笑道:“雲麾將軍將門子弟,自是非常人可比的。”
其他幾將紛紛出言恭維。
賈珩淡淡笑了笑,道:“共同為朝廷效力,同舟共濟罷了。”
眾人寒暄著,用著酒菜,氣氛漸漸熱烈起來。
奮武營都督僉事石元忠,舉起酒盅,虎目看向對麵的少年,說道:“十年以來,京營軍紀廢弛,兵無戰心,將校怯戰,此次朝廷整軍,一掃積弊,雲麾將軍在其間操持奔走,末將敬雲麾將軍一杯。”
賈珩飲下一杯酒,而後看向石元忠,笑了笑道:“石將軍方才之言謬讚了,若非聖上整軍經武之心甚堅,內閣與兵部支持,團營將校多識大體,止本官一人之力,也難有作為。”
戚建輝道:“雲麾高風亮節,末將佩服。”
眾將都紛紛讚揚著。
幾人吃著酒,敘著話,這等應酬,原就是形式重於內容,及近未時,眾將酒至微醺,方下得酒樓。
隻是剛剛下了樓,忽地,傳來一聲爭吵。
賈珩這會兒正在和戚建輝在回廊說話,聽到聲音,徇聲望去。
隻見奮武營遊擊將軍耿建在一樓正和一個年輕公子爭吵著什麼,那青年公子身穿素色圓領錦袍,衣衫團精美,分明吃多了酒,在兩個小廝的攙扶下,捂著臉頰,對著遊擊將軍耿建喝罵。
聽著爭吵之音,似是遊擊將軍耿建撞到了這位步伐踉蹌的青年公子。
戚建輝臉色一沉,覺得沒有麵子,道:“雲麾稍待,末將看看去。”
說話間,下了樓梯,近前看向那青年公子,正要沉喝一聲,就是認出其人,“陳賢弟,你怎麼在這裡?”
來人不是旁人,乃是宗室子弟陳也俊,不過是隆治帝胞弟的嫡孫輩,現襲鎮國將軍。
親王郡王鎮國將軍,陳也俊的父親正是仁和郡王。
陳也俊睜著惺忪醉眼,見著戚建輝,道:“戚世兄,你來的正好,你的人撞到我。”
戚建輝有些哭笑不得,看著喝得醉醺醺,臉上明顯有一塊兒淤青的陳也俊,道:“陳賢弟,我代這位兄弟向你賠禮。”
而在幾人說話的空當,從一樓廂房中,走出幾人。
“陳家哥哥。”身穿紅色箭袖武士勁裝,腰掛寶劍的少年,問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吵起來了?”
賈珩凝了凝眉,聽著這聲音熟悉,不由的徇聲望去,但見幾個年輕公子連同小廝,四五個人。
其中以馮紫英為首,身旁還有三個人,一個十七八歲,一個十五六歲,一個十一二歲。
而見到那張中秋滿月的臉盤兒,賈珩不由擰了擰眉,“寶玉?”
見馮紫英過來,陳也俊擺了擺手道:“馮賢弟,剛剛被撞了下,無事。”
“嚴重不嚴重?”馮紫英連忙問著。
陳也俊示意沒事。
因為戚建輝的出現,陳也俊也明顯消了氣。
馮紫英這時才有餘暇看向戚建輝等人,正要搭話,忽地麵色一愣,驚喜說道:“兄長,你怎麼會在這裡?”
說著,向著樓梯走去,打算近前行禮。
其實論起年齡,馮紫英年歲其實比賈珩還大一些,但馮紫英卻自認為弟,對賈珩呼以兄長,這連神武將軍馮唐也沒覺得什麼不對。
賈珩聽著喚聲,衝馮紫英點了點頭,從樓梯上下來,道:“在這兒吃個飯,紫英怎麼來到南城?”
馮紫英之父,神武將軍馮唐現在在李瓚主持的中軍大營為護軍將軍。
“南城的梨園來了個好班子,和幾位朋友瞧瞧,這不中午了,就在此用飯。”馮紫英笑了笑,解釋說著,轉而看向一旁的寶玉,笑道:“兄長,寶玉也在這兒。”
原來寶玉其舅家中眷屬,昨日過了頭七出殯。
恰逢馮紫英也去送葬,見寶玉心情鬱鬱,就約好了今日在城中散心,寶玉在小廝茗煙的相陪下,來到南城。
與馮紫英關係不錯的忠順王府的琪官兒,則向馮紫英提議南城梨園來了個好班子,可去賞玩聽曲,馮紫英連同衛若蘭、陳也俊等人欣然前往,時值中午,於此用飯。
寶玉抬眸見到那氣度沉凝的少年,心頭不由打了一個突兒,硬著頭皮近前,躬身見禮道:“見過珩大哥。”
賈珩打量了一眼寶玉,語氣平靜地“嗯”了一聲,問道:“出來之前,可和老太太說過?”
寶玉低聲道:“回了老太太的,聽說是跟著馮家兄長一起,老太太讓早點兒回去,也沒說什麼。”
賈珩也不再說什麼,原就是隨便問問,隻是態度不自覺有些長輩的既視感了。
然後,將目光投向一旁的紅袍青年,卻見那青年也拿著一雙好奇的目光瞧著自己。
馮紫英笑著相邀說道:“兄長,不若小酌幾杯。”
“我等會兒還有事兒,你們喝罷,彆喝的太醉。”賈珩道。
馮紫英也不好強邀,笑道:“天冷身寒,就喝了兩杯,兄長還彆告訴父親才是。”
賈珩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陳也俊,然後對戚建輝道:“既是誤會,那戚將軍領著耿將軍先回營。”
“是。”戚建輝應了一聲,招呼著石元忠等將。
見得這一幕,陳也俊眯了眯醉眼,細細打量著對麵氣度儼然的少年,待瞥見著其人大氅下穿著的蟒服官袍,心頭就是一跳,連酒意都散去了一些。
這等蟒服連他都沒資格穿。
賈珩看向馮紫英,微笑道:“紫英,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一同飲酒。”
馮紫英笑道:“我送送兄長。”
說著,在一眾軍將的簇擁下,向外而去。
蔣玉菡看著幾人消失的背影,臉上現出笑意,好奇問道:“衛兄,這位是誰啊?”
其實他猜到一些,但還有些不確定。
衛若蘭目光幽幽,語氣複雜道:“還能是誰,賈家的當家人,雲麾將軍。”
衛若蘭之父汝南侯衛麒,是效勇營都督,就在京營任職,回去之後,就頻頻向衛若蘭提及賈珩如何。
“原來是他,怪不得……”蔣玉菡喃喃說著。
寶玉在一旁聽著賈家的當家人以及琪官兒的驚訝,滿月臉盤兒上頓了頓,心頭不由湧起一股煩躁。
陳也俊這會兒酒意散去一些,目光意味莫名,道:“這位可不好惹,前不久還拿了忠順王叔的陳銳兄長,現在幫著五城兵馬司巡邏掃街呢。”
蔣玉菡接話道:“再有兩天,小王爺也該回去了。”
過了一會兒,馮紫英去而複返,衝著心思各異的幾人笑道:“幾位哥哥久等了,走,咱們繼續喝酒。”
隻是經此一事,幾人興致不知為何明顯低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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