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鯨卿他姐夫過來了,需得好好說說才是。”
秦業如是想道。
秦鐘輕聲道:“四書五經,都是國子監聘請的講郎來教的,最近講郎在講授《孟子》。”
秦業點了點頭,目光殷殷,叮囑道:“亞聖著述,微言大義,你要好好研讀、琢磨。”
就在父子二人敘話之時,從外間進來一個仆人,站在廊簷下,道:“老爺,姑爺和小姐過來了。”
秦業聞言,麵上喜色流溢,從座位上起身,道:“人在哪兒呢?”
“已到了儀門。”
“鯨卿,隨為父去迎迎你姐和你姐夫。”
“哎。”秦鐘臉上也見著笑意,隨著起身而去的秦業,出廳相迎。
儀門處,賈珩與秦可卿已站在庭院中,與李嬤嬤敘話,照看著搬卸幾車年貨,正要向裡院而去。
就聽得從回廊處傳來輕喚,“子鈺,可卿。”
秦業蒼老麵容上笑意洋溢,望向對麵聯袂而來的小兩口,老懷大慰。
“爹爹。”秦可卿見著秦業,連忙喚道。
賈珩也拱手一禮,喚道:“嶽丈大人。”
這時,秦鐘在一旁低眉順眼,說道:“姐夫,姐姐。”
賈珩衝秦鐘點了點頭,然後與秦業問候寒暄著。
說話間,進入廳中,分賓主落座。
秦可卿在一旁問著秦鐘的學業、功課。
秦業手撚胡須,笑道:“子鈺今日怎麼有空暇過來,沒有在衙門處置公務?”
賈珩笑了笑道:“年底除五城兵馬司外,倒也沒有多少急務,嶽丈大人,工部這幾天應也該放年假了吧。”
秦業道:“工部不比五城兵馬司擔著維護神京治安之責,臘月二十就會年休,不過並未鎖廳,衙內郎中、員外郎輪流坐值。”
賈珩點了點頭,道:“工部事務清閒一些,五城兵馬司年底反而要更加忙碌。”
秦業頷首說著,忽然想起什麼,又看向賈珩,低聲道:“先前子鈺問及我的那件事,我最近留意了下,的確不同尋常之處。”
賈珩麵上微笑漸漸斂去,問道:“嶽丈大人發現了什麼端倪?”
上次相詢之事,自是關於忠順王監修太上皇陵寢工程在工部的細情。
秦業道:“至書房相敘罷。”
賈珩點了點頭,轉頭看向秦可卿道:“可卿。”
秦可卿溫柔笑道:“你和父親先去說正事罷。”
賈珩與秦業來到書房,二人落座敘話。
秦業道:“自上次子鈺所言康陵用料一事,我前日得機會,至屯田清吏司查詢了康陵物料支取明細,發現侍郎潘秉義大人多次簽發核驗公文,數年之間,從戶部前後累計申領撥銀五百三十萬兩,而康陵卻隻完成了一半,單單從物料而言,與營繕清吏司修建宮室等各種土木石料的價目明細,也對不太上。”
營繕清吏司掌宮室官衙營造修繕,而屯田清吏司則是掌陵寢修繕以核銷費用,雙方職掌不同,但同為業務部門,采購土木石料基本大差不差。
賈珩凝了凝眉,目光微動,問道:“嶽丈大人的意思是,這裡還有工部侍郎潘秉義之事?”
秦業麵色凝重,沉聲道:“恐怕還不止,康陵監造,由內務府會同工部屯田清吏司主持,而後者受內務府的掣肘,隻負責瑣碎事務,而戶部下撥的銀子,卻是直接送到工部的,這上上下下,不會隻有一個內務府從中獲利。”
監修皇陵屬於國之大事,戶部自要撥銀給工部,但因為皇陵監造的特殊性,皇帝又會命內務府主導。
但兩方實際各有製約,有點兒如建造與監理之間的關係。
換言之,如果忠順王上下其手,中飽私囊,那工部作為核驗方以及撥銀方,不可能毫無覺察。
賈珩道:“嶽丈大人的意思是,這裡牽涉到工部與戶部?”
秦業點了點頭,道:“戶、工兩部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得利銀,子鈺若要從中做文章,還是要慎重為好,我這些年監修官衙,就見著不少同僚、下屬從中牟利,若於大局無礙,倒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風氣使然,隻能和光同塵。”
秦業家境清寒,在工部為官,自己雖然不貪,但也見過不少亂象。
賈珩道:“嶽丈大人放心,我會慎重的。。”
他目前搜集的罪證,隻是忠順王在建造、采購端上的弄虛作假,而貪墨工款以及同夥,罪證寥寥。
而一旦發動,就是要動搖戶部以及工部兩衙的官吏。
“此事需要提前做好預案,否則動不了忠順王不說,再惹上戶、工兩部……”
賈珩心念電轉,卻不由想起了都察院年後換總憲一事,心頭瞬間有了計較,“可以借許廬這把快刀。”
賈珩轉而也不再和秦業提及,改換另外一件事兒相詢,道:“嶽丈大人,可卿前日說過在慈恩寺求姻緣簽一事,小婿有一事縈繞心頭已久,還請嶽丈大人解惑。”
秦業麵色詫異,問道:“子鈺請言。”
賈珩道:“當初家母是因為什麼和嶽丈簽下婚書的?”
此事,他私下問過蔡嬸,甚至暗中調查了秦業的仕途路線,也沒發現出什麼不尋常。
秦業默然了下,問道:“你是說婚書之事?此事說來話長了。”
賈珩做洗耳恭聽之狀,道:“願聞其詳。”
秦業麵上現出回憶之色,道:“你應知,可卿是我從養生堂抱來的吧?”
賈珩點了點頭,道:“可卿與我提及過此事。”
秦業道:“可卿幼時體弱多病,有一次急症去尋大夫,大夫束手無策,這時恰好碰到你娘和你爹,你娘似通歧黃之道,看出可卿病症,拿了幾丸藥,救好了可卿,當時我千恩萬謝,要送金感謝,但你母親執意不收,最終要和我訂下了這門娃娃親,我當時就答應下來,後來此身調養得當,最終得了鐘兒,也沒少賴你母親診療開藥之故。”
賈珩默然片刻,“我娘通歧黃之術?”
秦業詫異道:“你不知道?”
賈珩麵現思索,從前身記憶搜索而言,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兒。
他從小沒有尋過郎中,而且也沒生過什麼大病,縱使有病,都是前身母親幫著抓藥。
暗道,可能需問問蔡嬸了。
賈珩默然了下,再次問道:“可卿她在養生堂之前,可有親人?”
“我也不知。”秦業搖了搖頭,又續道:“養生堂內原都是棄嬰,由京中富商以及官府資助。”
說著,凝眉看向賈珩道:“但那家養生堂,在十幾年前的元宵節,堂裡工吏吃多了酒,打翻燭台走了水,一場大火燒沒了。”
聽著走水二字,賈珩麵色幽沉,心頭已是疑雲重重。
他隱隱覺得這裡十分不尋常。
有心想用錦衣府的力量調查,但又擔心觸碰到一些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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