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鼎笑了笑,道:“珩哥兒他還年輕,就掌著京營一營,幫著李大學士襄讚軍務,以後前途無量,萬萬不可因小失大。”
賈母思索著,轉而問道:“那珩哥兒既將卸了五城兵馬司的差遣,你這過來又是?”
史鼎語氣從容,侃侃而談道:“珩哥兒縱然避禍辭職,但這五城兵馬司,也不能沒有咱們幾家的人,否則丟了個貓狗了,也沒人幫著找,彆說其他事,更是不大便宜,侄子的想法是讓浩兒任個副指揮、指揮什麼的,也能有個照應,若是珩哥兒臨走之時,將浩兒調到五城兵馬司,也算留了一手。”
賈母聞聽此言,麵色變幻,終於回過味來,心頭就有幾分不悅。
雖說是自己侄子,但這前麵才說了珩哥兒去職的事,現在眼巴巴的就往五城兵馬司塞人了,繞了一大圈子,原來是為著這個事兒?
一時間,榮慶堂中陷入安靜。
鄭夫人笑道:“老太太,這五城兵馬司。咱們幾家是不能沒有個親近的人,現在珩哥兒他在京營正是大展宏圖之時,也不需為這些瑣務羈絆著。”
賈母並未回應,似在思量著什麼。
探春忍不住開口道:“老太太,這旁人還不說我們往五城兵馬司安插親戚?”
鄭夫人臉桑拿笑容一滯,看向一旁的探春。
王夫人瞥了一眼探春,目光微冷。
探春臉色蒼白,連忙垂下螓首。
畢竟是王夫人一手養大的,心頭還敬畏著。
賈母這時重重歎了一口氣。
幾人默然不語。
就在這時,一個嬤嬤道:“老太太,珩大爺過來了。”
得,正主兒來了。
賈母眉眼憂色不減,道:“讓珩哥兒進來。”
說話間,一身蟒服的賈珩與鴛鴦從外間而來,進入廳中。
迎著數道目光的矚視,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立定身形,拱手道:“見過老太太。”
這時,史鼎已然不錯眼珠地看向那氣度沉凝的少年,目光落在其人身上的蟒服上,心頭就有幾分炙熱。
如果說先前隻是都督果勇營一部的賈珩,還不足以讓史鼎“折節”結交,但自升了錦衣都督,主持整頓京營諸軍的賈珩,已有資格讓史鼎前來結交,彆說他還裝著心事。
自家三兒子史浩的出身之事,還有他的差遣,說不得更要落在這珩哥兒身上。
當然他也有意勸勸這位,年輕人還是不要太戀權,身兼五城兵馬司、京營、錦衣都督三職,這不是長長久久之道。
趁著這趟兒彈劾,將五城兵馬司的職位棄了才是正理。
史鼎也不含糊,起身,笑道:“子鈺,一直聽人說,子鈺風采朗逸,頗有名將之姿,今日一見,果是將門子弟,不亞父祖啊。”
賈珩徇聲而望史鼎,打量著這位中年武官,淡淡道:“世伯過譽。”
許是因為湘雲之故,賈珩對史鼎就有些先入為主的不喜,但很快就將這種情緒驅散,做為一個合格的政治動物,不能讓情緒影響了判斷。
賈母忙問道:“珩哥兒,可是剛剛去宮裡麵了聖?”
賈珩點了點頭,道:“老太太,麵聖剛回。”
賈母聞言,歎了一口氣道:“方才,我怎麼聽說京裡的官兒彈劾著你?”
賈珩麵色沉靜,問道:“老太太何出此言?”
史鼎接過話頭:“珩哥兒,聽說你因為昨天忠順王被刺殺的事兒,今早兒京中言官彈劾。”
賈珩看向史鼎,心頭湧起一絲疑惑。
轉念一想,史鼎過來拜訪著賈母,未必第一時間得知著這宮裡的消息。
畢竟忠靖侯沒有被派差遣,事實上已遠離了朝堂中心。
史鼎目光殷切,以一種勸慰的長輩口吻道:“珩哥兒,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建功立業的機會,現在應該專心致力京營,如今乘著彈劾,自請去職,以安朝野人心,也不是一件壞事兒。”
他就擔心年輕人不知輕重,一味貪權戀勢,反而將大好前途葬送,那就太可惜了。
迎著一道道關切的目光,賈珩默然片刻,道:“辭職之事先不論史世伯今天過來是?”
史鼎淡淡笑了笑,道:“這不是,你兄長史浩他不是在陽陵縣做守備,也有三年了,今年也該往京裡動一動,想著離家近一些,我聽說你與李大學士私交莫逆,你看能不能給你表兄在京中謀個差遣,我尋思著在五城兵馬司最好,若是無缺兒,到京營也是可行的。”
見著少年的臉色,史鼎心頭也無端生出幾分忌憚,原本理所當然的語氣,下意識帶了幾分委婉。
賈珩看向賈母,語氣平靜問道:“不知老太太的意思是?”
賈母道:“你如今是一家之主,賈家族長,外麵的事兒,老身也不懂,你自己看著拿主意。”
賈珩道:“老太太,如按著我的意思,武將調動遷轉,自有兵部武選清吏司銓選,縱是有親,也不好於名器私相授受。”
此言一出,史鼎“刷”地臉色一變,麵上笑意凝滯。
他猜到會有一些波折,就在老太太麵前提及此事,不想竟還是被這賈珩駁了麵子。
這賈珩……真是不通人情世故。
虧他不顧兄長異議,過來與其交好。
連一個好漢三個幫的道理都不懂?
更不必說賈史王薛,原就同氣連枝,榮辱與共,真是年輕氣盛,隻顧自個兒。
賈母沉默了一會兒,歎道:“珩哥兒,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你離了五城兵馬司之職,也不好再往裡安插人手,容易惹得非議。”
王夫人在一旁看著那“強裝鎮定”的的少年,心頭冷笑漣漣。
賈珩卻對賈母之言隻當未聞,道:“老太太,聖上送了一些桃符、門神,府上用不了太多,老太太院裡若要,待會兒讓人送過來一些。”
“嗯?”賈母好奇道:“宮裡送這些做什麼?”
史鼎臉色微變,心頭隱隱有幾分猜測。
賈珩道:“剛剛,我向聖上固辭五城兵馬司之職,聖上不許,勉勵我用心任事,臨走之時,因為過年了,就賜了一些門神桃符,取個吉利的意思,不過我想著應是告誡我用心任事,如門神般守護京師太平,帝闕安寧。”
史鼎:“……”
賈母失聲道:“這……聖上真是這麼說的?”
王夫人臉色倏變,青紅交錯,一時間,心口發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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