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順也不隱藏,道:“王爺,此人同年好友張如圭與下官是同鄉,其人奔走營救賈雨村時,求到了下官門下。”
事實上,如賈雨村這等文官出身,同年、鄉黨數不勝數,再加上前不久周順剛剛要尋賈珩身上的錯漏,為其提前堵住,得知賈雨村坐罪失官,自就留了心思。
見忠順王遲疑不決,周順勸說:“王爺,此人因討好賈家,而牽涉到薛家的人命案子,如今卻被賈珩小兒翻臉不認人,捅破到聖上那裡,如今賈雨村正被押在都察院候審,其人已恨透了賈珩小兒,王爺何不伸出援手,收一兩榜進士出身的乾吏為己用?”
忠順王麵色頓了頓,冷聲道:“都察院剛換了總憲,是屬驢的,不太好說話,當初為京兆府尹,就不大給本王麵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忠順王說的自然是許廬。
周順想了想,低聲道:“王爺,許德清既以剛介耿直聞名,就不會枉法失刑,如今賈雨村雖然徇私枉法,但罪不至褫奪官爵,如王爺托都察院之力,不因聖上交辦而秉公處斷,將其連降數級,貶斥為知縣,隔上一二年,再謀起複,王爺可收攏一員視榮寧二府為寇仇的文臣。”
忠順王想了想,低聲道:“此事,你去運作運作,可以去尋一尋左副都禦史彭大人。”
周順心頭一喜,拱手應是。
他得了賈雨村轉交張如圭的八千兩銀子,得其遊說要為賈雨村謀輕罪處斷,受人之托,自要忠人之事。
再說,他與賈雨村交談一番,發現此人雖身陷囹圄,但氣度從容,言談疏闊,並沒有因坐罪而一蹶不振,甚至對賈家頗為憤恨。
……
……
卻說賈珩得天子勉勵幾句,出了昭仁殿所在的書房,正要出了宮苑,返回寧國府,剛邁過朱簷高立、寬闊筆直的禦道,忽聽到身後一把輕喚。
“賈爵爺留步。”
賈珩不由一愣,無他,這一聲“賈爵爺”,總讓他想起韋爵爺,壓下心頭的一絲古怪,回頭而望。
卻見一個著粉白色宮裳,身形窈窕,一頭如瀑青絲懸於腰際的妙齡女子,笑意盈盈地喚住自己,正是晉陽長公主的貼身侍女憐雪。
“憐雪姑娘。”賈珩輕聲回著,忍不住看了一眼憐雪身後,見並無麗人倩影,心頭不由生出一股失望。
一段時間未見晉陽,也有些思念。
憐雪見得這一幕,忍俊不禁道:“賈爵爺可是在尋找公主殿下?”
賈珩道:“怎麼不見晉陽殿下?”
憐雪近前,輕聲道:“這會兒公主殿下還在長樂宮,等稍晚一些的申時,將獨自一人回公主府,賈爵爺有空暇吧?”
賈珩輕聲道:“晚上倒無事。”
憐雪聞言,心領神會,笑道:“那我就先回去和公主說了。”
說著轉身,忽地轉眸看向賈珩,眨了眨清眸,道:“還未恭喜賈爵位榮升一等男爵。”
賈珩輕笑了笑,倒也沒有多說其他。
憐雪笑了笑,也不說其他,轉身離去。
望著憐雪遠去的背影,心頭也生出一股猜測來。
可以說他和晉陽長公主的今天,有不少都是憐雪幫襯著,才得以進展飛快。
“想來是有所圖得,等她想說之時再說罷。”賈珩思忖著,神情施施然出了宮門。
寧國府
因是正月初一,東西二府的女眷則聚在天香樓吃酒聽戲。
二樓,幃幔四及,鶯鶯燕燕聚之一堂,歡聲笑語不時傳來。
賈母在鳳姐、李紈等人的相陪下,與秦可卿一同說笑,下手坐著元春、迎春、探春、湘雲、惜春、黛玉等人。
賈母這時看向寶釵,笑道:“寶丫頭,怎麼不見你娘過來。”
寶釵正自看著戲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時,探春扯了扯寶釵衣袖,笑道:“寶姐姐,老祖宗問你話呢,說姨媽怎麼沒來呢?”
寶釵聞言,豐美瑩潤的臉蛋兒上微微一紅,旋即淡淡笑意,杏眸清波微漾,輕聲道:“媽這會兒午睡,許還未起呢。”
賈母笑道:“鴛鴦,去喚喚姨太太過來聽戲,一起熱鬨熱鬨。”
她就擔心因著蟠兒的事有心結,多過來走動走動就好了。
鴛鴦笑著“哎”了一聲,然後徑直去了。
梨香院,廂房之中,薛姨媽正自接待著王夫人,兩姐妹坐在床上,拉著手說著體己話。
王夫人剛剛看過薛蟠的狀況,輕聲寬慰道:“妹妹,文龍看著大好了許多,也是年輕身子壯實啊。”
薛姨媽聽著這話,目光就有著躲閃,忙道:“郎中說,要足足養兩個月才好呢。”
王夫人見狀,心思剔透,倒也反應過來,歎了一口氣,道:“你說這個事兒鬨的,好好的親戚,那人非要將人往牢裡送,倒是連外人都不如了。”
薛姨媽聞言,神情煩悶,唏噓感慨道:“我也這麼說不是,他隻一心想做好官,卻苦了我家蟠兒。”
王夫人一聽這話,心頭已有七八明白,她妹妹心頭還怨著那位。
“他在外麵當官兒,也未必一直順順當當,你不知道,昨日宮裡朝廷那些官兒都彈劾著他。”王夫人壓低了聲音說道。
薛姨媽問道:“這……這,老太太不是說沒什麼事兒嗎?”
王夫人嘴角噙起一絲冷笑:“說是那樣說,但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千裡搭涼棚,就沒有不散的宴,外麵風高浪急的,哪能一直順當。”
薛姨媽聞言,麵色變了幾變,有些心驚肉跳,竟不敢接話。
她是真的有些怕了,自家兒子去了五城兵馬司,一條小命還要攥到那人手裡。
王夫人歎道:“現在老太太慣著他,也是無可奈何,還有三丫頭和大丫頭,倒和他親得給什麼似的。”
何人知道她的苦楚,自那位起來後,不管是老太太,還是親手養大的姑娘,都好似跟她隔了一層似的。
薛姨媽強笑了下,道:“姐姐,先不說這個了。”
王夫人看著自家妹妹神情的不自然,情知因薛蟠之事,對那位已是敢怒不敢言,歎了一口氣。
薛姨媽轉換了話題,苦笑道:“姐姐,我瞧著過了這個年,寶丫頭年歲也不小了,就該定親了,偏偏家裡出這麼檔子事兒。”
王夫人聞言,倒是驚訝道:“怎麼這般急著給她定親?蟠兒剛剛……隻怕不太容易尋合適的,不過,我瞧著寶丫頭是個好的。”
她是真喜歡寶釵的品貌,尤其是那性子。
薛姨媽歎了一口氣,轉而問道:“姐姐,我看寶玉過了這個年,年歲也不小了罷。”
王夫人喃喃道:“是呀,一晃都……嗯?”
說著說著,就覺得不對,抬眸看向自家妹妹,道:“妹妹的意思是?”
“我尋思著能不能親上加親,也是好的。”薛姨媽笑了笑,低聲道。
王夫人聞言,麵色微頓,心頭卻一時間猶豫了起來。
蟠兒剛剛進了牢房,她家寶玉就娶著囚犯之妹,這說出去……好說也不好聽。
隻是寶丫頭的性子,賢惠大方,又實在中她的意,更不用說薛家在京中不少營生鋪子……
王夫人此刻一時間竟糾結起來,想了想,輕笑道:“妹妹,寶玉他年歲還小,倒也不用太急,再說寶玉的婚事,終究繞不過老太太那邊兒,都不說這些,還有大丫頭的事還沒定下來呢。”
想想,還是拖一拖為好。
反正薛家就這樣了,肉爛在鍋裡,又跑不掉,不如讓寶玉看看能不能娶個公主、郡主什麼的。
上次聽大丫頭說,長公主府裡似有一個尚未婚配的小郡主,也比寶玉大不了兩三歲,年歲正合適。
女大三、抱金磚。
此刻的王夫人,比之原著的對“金玉良緣”推波助瀾,此刻也不知是不是被某人開闊了眼界,竟存了騎驢走馬的心思。
薛姨媽聞言,心頭雖有幾分失望,但不好表露出來,笑了笑道:“也是,倒也不用太急。”
王夫人想了想,笑道:“妹妹,我覺得寶丫頭這性子是不錯的,不然先讓他們平日裡來往相處著?”
薛姨媽笑道:“是這個理兒。”
就在姐妹二人敘話之時,鴛鴦的聲音在院落中響起,“姨太太在家嗎?”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