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聽著,手中拿著酒盅,不時抿一小口,也不打斷。
趙姨娘何曾見過這樣,願聽自己說話的爺們兒,還是在外麵這般位高權重的,目光溫和看著自己,說到最後,眼圈微紅,臉上見著哀戚之色,道:“珩哥兒啊,你是不知道,我和環兒過得叫什麼日子啊……”
賈珩想了想,道:“如今倒也算是苦儘甘來了,兒女長大成人,也該少操點心,享享清福,環哥兒呢,現在學堂裡習武,等過二年有了差事,就能頂門立戶,回來你也不要太罵著他。”
趙姨娘被這話說得心頭偎貼,一時間對少年好感大增,笑了笑道:“珩哥兒,你說的對,我平時也不怎麼罵著他。”
賈環正在夾起一塊兒水晶肘子,低頭吃著,聞言,撇不撇嘴,眯眼瞪了趙姨娘一眼,顯然對這瞎話兒相當不認可。
探春在一旁靜靜聽著兩人的敘話,轉眸瞧著那麵龐冷峻卻溫言軟語的少年,明眸熠熠閃爍,芳心暖流湧動,一時間竟有些癡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趙姨娘飲了一盅酒,酡顏紅潤,輕笑道:“珩哥兒,你是個大忙人,原不該勞煩你,隻是三丫頭她舅舅陪著環兒上學,現在環兒在學堂住著,他舅舅來來往往,也沒個什麼活計做,能否給他在五城兵馬司找個差事?”
賈珩一時沉吟,開始想著趙國基其人。
比起趙姨娘的時不時作妖,趙國基此人還算老實本分,在原著中的存在感不是太強,如果性格惡劣,原著中不可能不描寫。
許是見著賈珩沉默,似有“不虞”,一旁的探春心頭大急,粉麵上見著惱怒之色,脆生生說道:“姨娘,衙門也不是咱們家開的,京營不久前才查著空額的事兒,就往著裡麵安插親戚,旁人會說珩哥哥閒話的。”
她先前隻當是一場感謝宴,沒想到竟還請托著事?
趙姨娘麵上笑容凝滯,撇了撇嘴,橫了一眼探春:“三丫頭,你這是什麼話?親戚親裡的,互相照應著怎麼了,再說珩哥兒不是還沒說什麼,你倒是急得給什麼似的,你不是還往珩哥兒那幫忙嗎?”
探春容色一怔,聽著趙姨娘的話,又羞又惱。
賈珩清咳了一聲,道:“三妹妹,好了。”
好似按下了暫停鍵一般,趙姨娘也改換笑臉,道:“珩哥兒,你說是什麼主張?”
賈珩沉吟道:“在五城兵馬司,每天緝捕盜寇,說不得遇著險,姨娘其實可以和鳳嫂子說說,讓她在後院安排個好差事。”
趙姨娘張了張嘴,冷哼道:“璉二奶奶可不大瞧得上我們這些奴幾輩生的。”
此言一出,探春容色微白,明眸低垂,心底湧起一股酸澀。
奴幾輩兒生的,她原也是奴幾輩兒生的呢……
見此,賈珩麵色頓了頓,在桌下伸手拉了拉探春的小手,以示寬慰,抬眸看向趙姨娘,道:“若不想在府裡做事,我回頭見見人,若得力一些,就派到東城鋪子照看生意。”
趙姨娘喜道:“珩哥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斷不像旁人說的那樣,你是個外冷內熱的。”
賈珩也沒有多說。
對趙姨娘,他更多也隻是看在探春的麵上,而且與一婦人較真兒也沒什麼必要。
探春這時,感受著掌心的溫厚,心頭羞喜之餘,竟一下子安寧下來。
就在賈珩與探春與趙姨娘飲宴時,王夫人院裡,廂房中燭火搖曳,人影憧憧。
王夫人放下手中的木魚,皺了皺眉,看向金釧,問道:“東府的那位珩大爺去了趙姨娘院裡?”
金釧低聲道:“是,太太,我瞧著和三姑娘一同過去的。”
王夫人聞言,麵色陰沉,心頭不由一陣煩躁。
這兩天過去,她也見著環哥兒了,用鳳丫頭的話說,以前跟個凍貓子似的一個小子,可去了那勞什子的講武堂,回來以後,言談舉止倒有幾分架勢。
“看這樣子,彆是讓環哥兒蓋過寶玉去了……”王夫人想到某種場麵,不由難受得無法呼吸。
“需得讓寶玉進學了。”王夫人產生一種急迫感,忽地轉眸之間,覷見一旁正拿著抹布在擦花瓶、高幾的彩霞,眉頭一皺,心頭就有幾分起意。
這小蹄子,以前與那環哥兒頗有親近,若是能壞了環哥兒的身子,甚至養成酒色性子,許環哥兒就不能再練武成武將了吧?
這念頭一起,瞬間就如野草一般攀爬,纏繞了內心。
這時候,就在王夫人思量之時,玉釧進來說道:“太太,大姑娘來了。”
說話間,元春與抱琴主仆二人,挑開棉簾,進入廳中,
“大丫頭。”王夫人麵上帶笑,看向自家大女兒。
元春此刻著一身淡黃色衣裙,身姿豐美,黛眉如出雲之岫,雲鬢似春煙霧染,臉頰梨腮暈紅,伴隨著香風襲來,嫣然笑道:“娘,您喚我?”
王夫人笑著拉過自家女兒的手,在一旁的幃幔床榻上坐下,道:“咱們娘倆個說說話。”
元春“嗯”了一聲,在一旁坐下。
王夫人笑道:“你年後要到晉陽長公主府上?”
元春柔聲道:“珩弟昨個兒說,過了元宵再去,也不妨事的。”
王夫人點了點頭,道:“那也行,正好在家多熱鬨幾天。”
元春情知王夫人還有下文,倒不催促,接過金釧遞來的一杯酥酪茶,桃紅唇瓣兒印在茶盅杯壁上。
王夫人看著儀態端麗的自家女兒,再次暗歎了一聲。。
壓下心頭波瀾再起一絲憤恨,笑了笑道:“大丫頭,為娘聽說那晉陽長公主膝下還養著一個孤女?”
元春道:“是的,封號清河郡主。”
王夫人笑問道:“年歲多大了?可曾許了人家?”
“過了今年,十四了罷,倒是待字閨中。”元春柔聲說著,心頭一動,玉顏上隱有所悟,道:“媽的意思是?”
倒也品過味來。
王夫人歎了一口氣道:“我是這麼想的,你弟弟寶玉呢,你也瞧著了,過了這個年,也不小了,咱們這樣的人家,早定著親事才好一些,省的臨到頭打饑荒。”
元春蛾眉宛轉,清聲道:“可寶玉也不過十一二,若要定親,至少也得二三年罷。”
王夫人道:“不小了,等到事到臨頭反而晚了,古人常講成家立業,成了家才能立大業,你可看看東府的珩哥兒。”
元春聽著這話,正下意識點著螓首,不知怎麼,就覺得心底古怪難言。
王夫人也猛覺失言,臉頰也有幾分發熱。
嗯,就是一不小心將心裡話說出來的感覺。
是的,說來有些羞恥,對那位珩大爺,王夫人既嫉恨又羨慕,每每午夜夢回,都希望著寶玉能以身相代。
元春也沒有糾結於此,道:“媽,小郡主性情不錯,但人家眼高於頂,會不會看上寶玉,又再兩可之間。”
畢竟是親姐姐,還是想給自家弟弟尋門好婚事的,倒也不會覺得自家弟弟配不上什麼的。
“嗯,隻是好像有哪裡不對?如果寶玉和小郡主成一家人,那豈不是要喚珩弟為一聲嶽父,那我……”元春猛然醒覺,盈盈如水的美眸垂下,
分明是回想起賈珩與晉陽長公主的“奸情”。
王夫人道:“寶玉他怎麼說也是公侯子弟,如是老國公在時,尚配公主都不能說咱們家高攀的。”
說著,看著自家女兒,心頭也有幾分欣慰。
她家大丫頭雖和那珩大爺走得近一些,但心裡有數,不會將胳膊肘子往外拐。
看著自家母女的臉色,元春遲疑了下,道:“媽,其實珩弟他……”
王夫人臉上笑容凝滯,隱隱意識到自家女兒要說什麼。
元春斟酌著言辭,道:“如是寶玉想求娶小郡主,隻怕也離不得珩弟。”
王夫人臉色一頓,道:“這是這麼說?”
元春蹙了蹙眉,道:“媽,這等帝女就算和咱們家結親,也是看在珩弟的麵子上,否則我去了也說不著什麼話。”
王夫人道:“你和珩哥兒走得親近一些,那你能不能讓他幫忙說說?”
元春:“……”
默了片刻,輕聲道:“媽,那我抽空和珩弟說說。”
心底幽幽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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