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梨蕊臉蛋兒上同樣有幾分哀戚之色,輕輕歎了一口氣。
湘雲蘋果臉上,見著戚戚然之色。
這一幕,前前後後,實在讓人心頭難受。
至於王夫人,這會兒喊“珠兒,我苦命的珠兒”都喊不得了,當然刨除技能冷卻的問題,著實也是被賈政這幅氣得冒煙的樣子給嚇到了。
那不是憤怒,而是絕望,崩潰!
賈珩放下手中的茶盅,起身,溫聲說道:“二老爺,子弟再不成器,也不至於此。”
聲音清冷、沉靜,卻恍若有著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原本正自一片混亂的榮慶堂,倏然寧靜下來。
賈政苦笑一聲,蒼涼悲憤,道:“子鈺,寶玉他不讀書也就罷了,卻與優伶交遊,想那琪官兒在忠順王爺門下侍奉,寶玉是何等草莽,無故引逗得人出來,惹的忠順王府上門,寶玉這般浮浪,隻怕來日還要釀出不知多少禍端來,不若早些勒死了他,以絕來日之患,才是正理!”
眾人都在一旁聽得駭人,不僅是賈政喊打喊打,還有那“引逗”之語,更是引人遐想。
寶釵凝了凝柳葉眉,杏眸低垂,暗道,難道寶兄弟他還有龍陽之好?
這般一想,隻覺陣陣泛惡心,一張梨蕊雪白無暇的臉蛋兒,見著驚悸之色。
就這樣,媽還讓她……
這般一想,寶釵豐潤、靜美的臉蛋兒,輕輕抬起,看向一旁的薛姨媽,恰逢一雙驚疑不定的目光。
薛姨媽分明震驚得目瞪口呆。
也是因為剛剛賈母說過一遭兒,這會兒難免不讓人往那方麵聯想。
就在這時,因為榮慶堂安靜了一瞬,忽地,從屏風後一路小跑來一個丫鬟,立定身形,低聲道:“老太太,太太,二爺醒了……嗯?”
麝月說著,恍若卡殼,眨了眨眼,看著愁眉苦臉的賈政,麵帶哀淒的王夫人,一張姿色……平平無奇的臉蛋兒,倏然聚集著驚訝之色,嘴巴張了張,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賈政目中冷芒閃爍,恍若生出一股力氣,掙脫攙扶著的探春和元春,直奔賈母後房而去,“這個孽畜!”
賈母麵色劇變,急聲道:“攔住他,快去攔著他!”
分明是擔心賈政一怒之下,弄死寶玉。
丫鬟、嬤嬤聞言,連忙去攔賈政,榮慶堂內兵荒馬亂,七手八腳。
賈珩麵色默然,暗暗搖頭。
賈母這時,卻帶著哭腔看向賈珩,大道:“珩哥兒,快去看看。”
這時候,王夫人跑到一半,轉眸看向那少年,心頭惶急,淚眼朦朧道:“珩哥兒,我……求求你,快去勸勸老爺。”
這一刻,王夫人方寸大亂,心神幾乎在……崩潰邊緣。
賈珩看了一眼王夫人,麵色淡漠,向著後堂廂房而去。
倒不是因為王夫人的祈求,而是他不好親眼見著“以父殺子”這出人倫慘劇,如是他不在,那賈政就是虐殺寶玉,他都不會管。
這時,眾人已到了賈母後房,卻見賈政臉色頹然,癱坐在椅子上,並未如眾人所想要弄死寶玉。
元春、探春以及幾個嬤嬤,則在一旁拉著賈政的胳膊。
寶玉這時早已聽到動靜,睜開眼眸,精神頭兒也恢複了一些,隻是麵色還有幾分蒼白,目光驚懼地看著賈政,低聲喚道:“父親……”
看著躺在床上、氣息虛弱的寶玉,賈政麵如金紙,問道:“你這畜生,究竟是何等草莽,為何引逗忠順王府的琪官兒?”
寶玉聞言,心頭劇震,下意識矢口否認道:“老爺,我……誠不知老爺所言琪官兒是何人?”
“事到臨頭,還敢狡辯!忠順王府長史說,你們互換了汗巾子,現在那汗巾子說不得就在你腰上纏著,忠順王府長史官已來索人。”賈政冷喝道。
許是太過出離了憤怒,如今,賈政語氣竟有一種令賈母以及王夫人聽著都覺得駭人的“平靜”。
寶玉聞言,如遭雷殛,麵色變幻不定。
暗忖,這等隱秘的事情,那王府長史都知道,何況是旁的機密事來。
遂支支吾吾道:“老爺,他現在就在紫檀堡躲著,老爺不妨去讓長史官尋他即是了。”
眾人聞言,心頭一凜。
賈政冷喝道:“那汗巾子呢?”
寶玉臉色蒼白,為賈政威勢所懾,瞧了一眼麝月,低聲道:“在……在麝月腰裡係著呢。”
也是被打怕了,因為寶玉剛才在賈政眼中甚至看到了一絲殺機,再加上正在傷處。
王夫人臉色一白,隻覺腦袋“轟”的一聲,轉眸看向一旁的麝月,目中冷意湧動。
雖寶玉沒有說具體什麼,但以王夫人的狐疑性子,汗巾子都係在腰上了,難保不會再有什麼苟且之事。
她說她家寶玉怎麼調戲金釧,莫非都是這小騷蹄子教唆的?
偏偏這會子也發作不得,不能平生波折。
麝月“噗通”一聲跪下,倒也有幾分急智,低聲道:“太太,那汗巾子,二爺不大喜歡,這才隨手賜給奴婢的。”
襲人在元春身後,見著這一幕,凝了凝細眉,眸子晦暗幾分,不知為何,心頭總有幾分不得勁。
賈母見著這一幕,正要出言相勸,
賈珩冷聲道:“好一個毫無擔當,推諉其責的無情無義之人!”
在場眾人聞言,臉色就是一愣,齊齊看向那少年。
賈珩沉聲道:“先扔下金釧,棄之不顧!再賣了朋友,置於險地!哪怕這朋友隻是一個伶人,如今,又連自己貼身丫鬟也要賣了推諉過錯,下一個你要賣誰!你的爹娘?還是你的姊妹?”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蒼白,似又想起先前賈珩質問之言。
元春容色淒然,隻覺心口絞痛,微微闔上眼眸,盈睫淚珠,再次無聲滑落。
這次已不是因為寶玉挨訓,而是正如賈珩先前所言,寶玉這個軟弱性子,確是一點兒擔當都沒有。
賈母歎道:“珩哥兒,他還是個小孩子,嚇懵了,也是有的。”
然而,此刻賈母“小孩子”的話,卻好似一句“複讀機”的冷笑話,在榮慶堂後房中,有著說不出的怪異。
賈珩搖了搖頭,道:“老爺,罷了,也不必生氣了,都不值當氣成這樣,以後憑他去,將來如何,都看他的造化。”
賈政麵色頹然,看向賈珩,終究長歎一聲。
賈珩道:“鬨了這麼一出,老爺應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罷,忠順王府之事,交予我處置即是。”
今日之事,比起原著而言,對賈政更為殘忍。
因為原著是一把怒氣發泄出去,氣過也就氣過了,但今天不是,先有調戲金釧之事,寶玉丟人現眼,現在忠順王府那邊又發作起來。
這就產生了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隻能說,對寶玉而言,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至於賈政,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隻找苦命人。
如果第一次是在肉體上摧殘了寶玉,第二次則幾乎是精神上摧殘了賈政。
至此,寶玉的底褲徹底被扯掉,現出孱弱、渺小的人格,但凡賈府是個人,都或多或少知道寶玉毫無擔當的軟弱性情。
因為寶玉,他誰也護不住!
原著中,他護不住晴雯,護不住襲人,護不住黛玉,護不住湘雲,護不住迎春,娶了寶釵,也拋妻棄子。
同樣也護不住賈政、元春,就連王夫人,他都護不住!
現在同樣護不住金釧、襲人、琪官兒。
他心頭隻有自己的情緒,如果說賈珍、賈璉的惡是乖戾和浮浪,那麼寶玉的惡,還是那句話,無情無義,毫無擔當。
原著作者,不僅是在控訴賈珍父子、賈赦父子,就連寶玉也控訴著,隻有一應“行止見識皆出我之上”的閨閣女子,才是原著作者可憐、可歎、可悲的對象。
反封建,反禮教?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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