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想起與那王府琪官交情莫逆,元春心頭仍是蒙上一層陰霾。
襲人看了一眼那變幻不定的臉色,斟酌著言辭道:“珩大爺先前說的也對,讓二爺去學堂待著,就不好在內宅廝混,這肯定是為二爺好的……其實,按著珩大爺的脾性,隻怕若不是顧及姑娘和老爺,珩大爺也不大願意管著這些家長裡短,容易落得埋怨。”
元春一聽,玉容失神片刻,眼前似再次浮現起那麵容冷峻的少年,輕聲道:“你說的,是這個理。”
襲人說完兩句,倒也頓住不言,低頭道:“姑娘,不說這些了,我侍奉你洗腳,早些歇著。”
元春“嗯”了一聲,美眸凝起,看著少女,讚道:“你是個識大體的,怪道,寶玉當初說還要你回去那。”
與這襲人接觸下來,明顯覺得是個知冷知熱、識大體的。
事實上,這位被晴雯譏笑為“花斑點子狗”的襲人的確是此道高手。
每每能將話說到人心坎裡,原著中明明捷足先登,依然還能與王夫人大談寶玉的“名聲”問題。
襲人低頭幫著元春脫下繡花鞋,將襪子去掉,頓時,一雙雪白如竹筍新發的玉足現出,放在銅盆裡,腳踝晶瑩如琉璃,以鳳仙花汁塗著的紅指甲,在燈火映照下,隔水炫光,嬌小俏麗。
襲人抬頭看著元春,輕笑道:“能過來伺候姑娘,也是我的福氣了。”
卻是先前聽著那位珩大爺的一番話,心頭難免疑慮重重。
二爺終究還是小孩子,現在她又惡了太太,如果不是方才那麼一出,想來麝月的處境就該輪到自己頭上了。
元春想了想,柔聲道:“那就等二年再說罷。”
少年之時,戒之在色,寶玉傷好以後,還要去學堂好好讀書,除了伺候飲食起居的丫鬟,的確不適宜再多派丫鬟。
……
……
卻說忠順王府長史官離了榮國府,返回忠順王府。
這會兒,暮色蒼茫,的朱色燈籠已從大門至後院,如火龍般,照耀著前廳後院,明亮如晝,璀璨輝煌。
後院樓閣上,絲竹管弦之音在春風中飄蕩,漸如玉盤的銀月,懸於飛簷之角,灑下清冷光輝,幾個衣裙豔麗,身姿曼妙的少女,正在二樓,隨著曲樂翩翩起舞。
忠順王坐在圓形桌案前,用著膳食,兩個新進的婢女,侍奉左右。
這麼多天過去,忠順王的傷勢倒也好了一些,已能坐了下來,隻是還需鋪就著厚厚的軟褥墊子。
“王爺,周長史回來了。”這時,一個仆人進入廂房,低聲說道。
忠順王將正在吃著的雞骨頭吐在一旁的瓷碗上,婢女拿著手帕幫著擦了擦胡須以及嘴上的油汙,另一位婢女連忙遞上茶盅。
“讓他進來。”
不多時,就見著周長史,躬身小跑進得樓閣,行了一禮,低聲道:“王爺。”
忠順王呷了一口茶,問道:“人找到了?”
周長史臉色陰鬱,聲音包含屈辱道:“王爺,榮國府上實在欺人太甚!”
忠順王挑了挑眉,詫異地看向周長史,低喝道:“究竟這麼回事兒?”
周長史陰沉著臉,三言兩語將在榮國府裡遇上賈珩的事說了。
忠順王眸中寒光閃爍,道:“賈珩小兒怎麼說?”
周長史憤然道:“王爺,這賈珩小兒,十分跋扈,竟威脅下官,說如是王爺要找伶人,可往往五城兵馬司報官,如是人手再不夠,是不是還要他調動京營之兵,為王爺大索全城!”
“嘭!”忠順王麵色怒氣湧動,猛地一拍桌子,冷喝道:“好個跋扈無禮的幸進之徒!”
周長史冷聲說道:“王爺,那賈珩小兒還說,王爺遇刺一案,事涉白蓮妖人,明日要派錦衣府的探事來,幫著調查前日大相國寺王爺遇刺一案,要求王爺將當日遇刺詳情和盤托出。”
忠順王聞言,臉色一變,繼而怒罵道:“狗奴才,都敢欺到本王頭上了!”
周長史低聲道:“那明天錦衣府上門,府上該如何應對,還請王爺示下。”
忠順王語氣森厲道:“明日,大門緊閉,不讓進門,本王為國家宗藩,豈容他們上門撒野!”
當初在禪房中,他為了脫身,甚至拿著自家的妾室去抵擋賊人刀鋒,這若是讓錦衣府查問出來,那還了得?
忠順王想起此事,忽地想起當初為其擋劍的魏氏以及昔日旖旎,心頭湧出火熱。
魏氏的確會伺候他,床幃之間的花樣也多……
周長史皺了皺眉,低聲道:“王爺,錦衣衛府畢竟是天子親軍,若是拒而不見,隻怕傳揚出去,於王爺名聲有礙。”
忠順王冷哼一聲,道:“本王就偏偏看看他們敢不敢擅闖王府!”
這分明是起了鬥氣之意。
周長史沉吟片刻,覺得還是不太妥當,道:“王爺息怒,此事恐怕還不好作意氣之爭,否則如今賈家小兒正得勢,吃虧的反而是王爺。”
忠順王臉色一黑,心頭一陣煩躁,怒道:“那你說怎麼辦?內務府薛家那邊兒,有宮裡護著,也動不得,否則,單憑那薛家子毆傷人命,本王就要拿了薛家的皇商差事。”
周長史眉頭緊鎖,道:“王爺稍安勿躁,看可否在其他之事上找補回來。”
忠順王凝了凝眉,暫且壓下心頭的怒火,冷聲道:“這時候上哪兒去找補,本王讓你密切盯著榮國府,可有線索?”
周長史道:“王爺放心就是了,已著人盯著了,倒有一些線索。”
忠順王心頭微動,問道:“什麼線索?”
周長史低聲道:“是榮府賈璉的,此人行跡倒有些可疑,最近在京城幾家青樓,出手頗為闊綽,也不知從哪兒來的銀子?”
忠順王皺了皺眉,道:“就這些?”
周長史低聲道:“下官倒聽說,其父一等神威將軍賈赦頗為貪鄙財貨,是個老貔貅,斷不可能讓這賈璉大手大腳的。”
忠順王道:“那你讓人盯著罷,賈赦此人,本王也有幾分了解,尤好古董字畫、金銀玉器,你讓人尋尋有沒有巧取豪奪,欺男霸女之事。”
作為視賈家為世仇的忠順王府,對賈赦的愛好自有了解,忠順王本人也喜歡古董玉器,至於巧取豪奪,欺男霸女,隻要稍稍對應一下自己……
忠順王說著,忽地再次想起琪官兒來,臉色一肅,沉聲道:“這琪官兒,你也要趕緊派人尋來才是,他在府上許多日子,對府上秘密也知得一些。”
周長史聞言,麵色凝重,拱手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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