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賈珍再生事端,想著拖延一時。”賈珩也不隱瞞,道出他的動機。
他這就是緩兵之計,否則盛怒之下賈珍,會不會帶著寧國府家丁打將上來,這都難說。
馮唐問道:“那東府一定會來尋你,那時你要如何應對?”
賈珩又道:“不瞞世伯,我打算尋榮府裡的老太太做主,我素日裡聽說,老太太是個憐貧惜弱的,若得她老人家出麵,賈珍應不敢亂來。”
“那位在深宅大院安享富貴晚年,含飴弄孫,誰敢讓這事到她耳邊,煩她清淨。”馮唐顯然對賈家的情況知之頗深,隨意一句就點到了關鍵。
賈珩一時默然。
還真是,雖說蔡嬸說認識鴛鴦,但鴛鴦敢拿這事去尋賈家的這位一心高樂,安享尊榮的老祖宗?
馮唐笑道:“事已既此,賈小子還需另做打算才是。”
賈珩想了想,心頭一時有些難為,正色道:“若是世伯,與小侄異地處之,會如何做?”
馮唐麵上笑意卻漸漸斂去,道:“既已做下,不妨做絕!惡奴欺主,施以薄懲,族兄既然不顧體麵,強奪親事,那就折了他的體麵!”
這一刻,這位大漢的神武將軍,剛毅麵容上的笑意斂去,虎目之中的煞氣鋒芒,讓人不敢逼視。
賈珩麵色深凝,心頭大震,就是陷入深思。
馮唐之意,他領會到了,打了賴升的臉不行,還要再打賈珍一通耳光,狠狠折了他的體麵。
可他是族長,不,此非年非節,他族長的身份,頂個屁用,他又不靠族中供養,再說他和賈珍是同輩啊。
為兒子婚事,不顧孝悌之義,仗勢欺辱旁支族弟,這乾的叫什麼沒臉的事兒?
這時代,族長也不是好當的,不能為族人謀福祉,不能友愛遠支,這說破天去,對不祖宗!
祖宗把爵位傳承給你,是讓你苛待族人的?
這或會影響他科舉走仕途?讀書人最是講究長幼尊卑?
族中不慈,讀書人不平之鳴,做奮力一搏的事情還少了?
而且,將出五服的遠親,王字輩的同族弟兄,被你這般欺負,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麼一梳理,發現當真是一絲不漏,全無凝滯。
當然,他唯一所做的就是……彆把人打壞了。
見賈珩麵色變幻,眸中時而現厲色,時而顯出釋然,馮唐暗道一聲,孺子可教。
既是如此,有些話他就不用說的那般透徹了。
但想了想,還是提點一句:“如今的京兆府尹是許廬許大人,此人為人方直,秉公斷事,不諛權貴,天子也很是器重……但以老夫看來,不會鬨到那一步,榮慶堂那邊兒也就頂天了。”
還有一句話不好說,京都重地,錦衣四伏,這等事說不定就落在天子耳中。
當今天子修謹克己、最重家風,賈家還有一個姑娘去年才進了宮,賈家哪裡敢鬨到官府一步,多半是要胳膊折了往袖裡藏的。
說來說去,如今的賈家真是大不如前了,後輩子弟縱是作惡,手段都上不得台麵。
賈珩聞言,心頭最後一抹疑慮消散。
若是直接讓鴛鴦給他遞話,鴛鴦多半是不會答應的,而且賈母在這等族中狗屁倒灶的餓小事上,從來都是糊弄應付,不要妨我高樂的心態。
鴛鴦來日麵對賈赦的強娶,都要以死相逼,鬨得兩府雞飛狗跳,才引得賈母一邊哭訴,一邊摞了狠話。
為他一個外人,去乾涉外麵的爺們兒?
隻有給賈珍一通兒耳光,事情就不同了,賈母這時候賈家輩分最高的身份,就顯出來了。
那時再評理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