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大廳中,一張虎皮交椅上,坐著一個身形肥胖的大漢,張午一身獵戶短打布衫,身形魁梧,膚色黑黢,目似銅鈴,頜下蓄著短須。
下首處還坐著一個白衫書生,其名範儀,臉龐瘦削,麵皮白淨,頜下蓄著長須,風儀儼然,手中端著一個茶盅,低頭品著,身旁一根拐杖放著,顯然腿腳很是不方便。
張午將信遞給二當家羅雄,笑道:“京營進剿,節度老爺倒是比我這個山大王都著急忙慌。”
下方幾位袒胸露乳,摟著女子飲酒玩樂的翠華山三當家、四當家都是哈哈大笑。
“大當家的,這是擔心咱們不給他送銀子!”翠華山三當家笑道。
下方的牙將陳誠臉色難看,倒不是怒,而是懼。
他這一路是跟著翠華山在長安縣中的眼線而來,一路用黑色布條蒙了眼睛,唯恐被認出路途。
正如雲光所言,張午對官軍根本就不放心。
“好了,貴使先下去歇息吧,讓人好生招待著。”張午擺了擺手,笑道。
此刻已至夜裡,顯然是回不去複命。
陳誠道:“不知大當家的,明日是否動手?”
“放肆!”一旁坐著的二當家羅雄,鷹鉤鼻下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我們動不動手,需要和你言明?”
陳誠麵上現出懼色,訥訥不敢應。
張午笑著擺了擺手,說道:“羅賢弟,不必如此。”
這位羅雄剛剛帶了一百多人來投,他敬其武藝出眾,就給了第二把交椅。
張午揮手示意下屬帶著陳誠下去,方收起書信,目光炯炯地看向範儀,道:“先生,以為雲光送此信如何?”
範儀放下茶盅,麵色淡淡道:“借刀殺人而已,想來是這位賈指揮得罪了雲老爺,這才欲用,不過,大當家對這雲光也不得不防,不可傾巢而動。”
張午笑道:“先生所言是理,雲光此人雖然貪婪成性,但終究也是官軍,未必不想領了俺老張的人頭升官發財,是得防著他一手!”
這位先生原為舉人出身,進京得罪了五城兵馬司的一個小吏,結果被其尋了一堆青皮打斷了腿,生了一場大病,花光了盤纏,搭乘了商隊車馬返鄉,途徑長安縣,為他所劫。
他與之交談,見其有才,引為軍師,在身旁出謀劃策。
隻是此人似對大漢朝廷十分憤恨,攛掇著他廣積糧草,收攏周圍的賊寇,同時交好長安節度,以待天下大變,席卷三輔,破襲神京。
天下大變沒見著,官軍進剿了好幾次,如非他在山東時為獵戶,熟知山林地形,還真的擋不住官軍潮水一般的圍剿。
範儀聲音略有幾分沙啞,說道:“大當家的,此戰過後,若是滅了這隊京營,不若趁機約雲光出來,挾持此人,賺了長安縣城,旬月之間,大當家就可聲名大震,那時……”
“先生之言,攻破縣城,事關諸位兄弟的身家性命,此事不可輕言。”張午擺了擺手,勸說道。
範儀聞言,麵色默然。
三當家、四當家早已是見怪不怪,顯然對範儀這套說辭已經不新鮮。
八九百人襲了長安縣城,那時天下震動,神京城內的京營大軍席卷而至,他們還不是化作齏粉?
如現在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還有美嬌娘服侍左右,豈不快哉?
至於羅雄也是暗暗搖頭,心道,範先生早年受了大變,心性偏激,雖是算無遺策,見識過人,但有時候想法卻是不合時宜。
範儀將翠華山幾位當家的神色收入眼底,心底歎了一口氣,思忖道,
“如今之陳漢,官場腐朽,隻要打破長安縣,裹挾百姓,頃刻之間,就可席卷三輔,那時率精騎,再往災民遍地的河南、山東等地,隻需一點兒火星……”
“彼等為守戶之犬。”聽著張午以及幾個當家已經開始討論起這次出兵後搶奪絹帛,該如何劃分,範儀心中暗暗搖頭,低頭飲茶,默然不語。
翌日,清晨
浩浩蕩蕩的車隊,拉著三千匹借來的蜀錦,借著冥冥薄霧,駛出了長安縣城。
賈珩也帶著從京營揀選的五百軍卒,隨後跟進,而這一幕自是落在了雲光所派的人眼中,迅速回報至雲光。
但行至半晌午,賈珩在將近楊集路口五裡之外,卻沿著一道岔路向著翠華山深處而去。
賈珩對著一旁的趙毅,沉聲說道:“趙百戶,你覺得以曲朗和蔡權的武藝,還有三百人,能不能擋住賊寇?”
“大人,曲百戶縱是在錦衣衛中素有悍勇之稱,至於那位蔡兄弟,車上帶了不少手弩,再說還有人接應,卑職以為問題不大。”趙毅想了想,說道。
賈珩點了點頭,道:“我們進山。”
他隻有這五百卒,不管能不能賺賊寇分兵而出,都需要冒險一試,伺機直搗匪巢。
還是那句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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