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賈珩監押著裝銀的馬車,滿載而歸地向著東府而去。
……
……
卻說榮國府,賈赦和邢夫人風風火火地去查賬,此刻榮府總管賴大所在的院落裡,一堆下人等候著,大氣都不敢出。
賈赦身為獨門獨戶,又是往平安州做走私生意,手下同樣養著一幫小廝。
這時,為首一個姓夏的賬房先生,笑嗬嗬說道:“大老爺,近十年的賬簿都歸攏好了,開始點驗嗎?”
身後幾個鋪子裡的三個賬房先生,也是向賈赦行禮。
賈赦道:“夏先生以及諸位,有勞了。”
姓夏的賬房先生道了一聲不敢,就是迎著賈赦和邢夫人進了正廳。
這時,吳興登、戴良、錢華等八個頭目一時俱在,拱手侍立著。
賈赦道:“諸位,現在賴大這個奴才,貪墨了公中不少銀子,本老爺領了老太太的吩咐,要將這十年的賬簿都清查一番。”
吳興登等人都是應了一聲諾,心頭冷笑。
而後就是聽著劈裡啪啦的算盤聲響,以及賬簿翻閱聲,不停比對,然後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幾個賬房先生就是交頭接耳。
賈赦端起茶盅的放下,問道:“到底哪裡有不對?”
“乙卯年,賬簿,並無不對。”夏先生麵色有些難看,說道。
“丙辰年賬簿,也並無不對。”身後一個賬房先生也說道。
“丁巳年,賬簿也並無不對。”
“戊午年賬簿,倒是有些問題……”
“多少?”賈赦急聲問著。
其他幾位賬房先生也停止翻看賬簿,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一個老者臉上。
老者默然了下,說道:“虧空二百五十兩。”
賈赦臉色變了變,說道:“怎麼這般少?”
這時,吳新登苦笑道:“大老爺可能忘了,那年大老爺房裡的姨娘翠雲的舅舅沒了,需要發喪銀子,大老爺說是手裡短缺,讓璉二爺讓我支取了三百兩銀子,奴才當初還說了幾句,姨太太的舅舅死了,按例隻給二十兩銀子就是了,還被璉二爺罵了兩句,沒辦法支取了二百五十兩銀子,奴才又往裡貼補了五十兩銀子,一年到頭,都沒裁剪好衣裳呢。”
賈赦聞言,臉色青氣鬱鬱,隻覺一張老臉臊的沒地方擱。
好奴才!故意拿這事說嘴!
此刻一屋仆人、小廝,都是想笑不敢笑。
賈赦深深吸了一口氣,重重放下茶盅,冷哼一聲,說道:“給我查,翻個底掉兒,本老爺就不信了,這幫奴才藏的那般實!”
幾個賬房先生顯然也不是吃白飯的,隨著賬簿翻到近幾年,也逐漸發現不對。
顯然是賴大、吳新登等人隨著年份兒接近,愈發膽大妄為,遮掩的手法也相對粗糙起來。
“大老爺,近五年以來,合計有銀五千三百兩銀子不對。”夏掌櫃遞上賬簿,笑著說道。
賈赦麵色稍緩,道:“你們還有何話說!”
“小的一時糊塗,當初家裡那不成器的兒子成親,就從賬房上挪了一千兩銀子。”吳新登麵色微變,求饒道:“大老爺,等幾天,縱是變賣家資也要補上。”
一旁的戴良苦笑道:“有兩千兩銀子不對,是那年田莊歉收,田莊送來的碧梗米不足,需得外買一些,當時賴管家催辦的急,小的就有兩千兩銀子忘了記賬,此事賴大管家知道,說來,還是錢華具體經辦。”
錢華苦著一張臉,叫屈道:“大老爺,小的從湖廣轉運過來的米,中間逢著盜匪,損了三分之一,這事後來,小的和璉二奶奶也是說過的。”
一時間,幾人都有說辭應對。
賈赦臉色就是愈發難看,又問一旁的幾人,“還有多少年的賬簿沒查?”
“還有早一些年頭兒的。”
“那就繼續查,查出來多少,是多少!”賈赦臉色鐵青,冷冷說道。
而後,經過一番查證,攏共就有七千兩銀子無法核對。
賈赦也知是這些人隱瞞的高明,但七千兩銀子也是不少,就問道:“這些銀子,你們又怎麼說!”
吳新登叫屈道:“大老爺,俺老吳兩口子,為府上鞍前馬後供事十餘載,一年連一千兩的好處都落不得手裡?大老爺若是覺得老吳不該落這好處,那過兩天就變賣家資,填補了公中虧空,回莊裡種田就是!”
賈赦聞言,臉色又青又紅,憤憤道:“貪墨公中銀子,還有臉辯白!我這就稟了老太太去!”
說著,就是往榮慶堂拔腿而去。
榮慶堂中——
賈母正在和寶玉等幾位姊妹說話,見賈赦進來,就急聲問:“查完了?”
“老太太,吳新登等人太不像話,貪了府上七千兩銀子!這事不能算了!”賈赦憤憤說道。
“就隻七千兩銀?”賈母凝了凝眉,詫異問道。
若是七千兩,還真不多,她還以為能有幾萬兩銀子呢,若是這般,值得興師動眾?鬨得家裡不睦?
這時遠處正在和惜春下棋的迎春見到賈赦,在司棋扯衣袖示意下,起身,盈盈福了一禮,說道:“父親大人。”
賈赦衝迎春點了點頭,卻是回著賈母的話道:“母親,七千兩可不少了,都能……”
都能半天,卻是一時想不起什麼,總不能說都能買幾幅好字畫了吧。
當然,也可能是……都能賣女兒一點四次了。
探春忍不住開口說道:“大老爺,怎麼隻會有七千兩?賴大家的可曾查了?”
賈母看向探春道:“三丫頭,想來,賴大能哦有個二三萬兩銀子了不得了,先前珩哥兒說東府裡虧空多,東府就一個賴二管事,和咱們西府又有不同。”
王夫人擰了擰眉,也是點了點頭道:“他們幾個都互相盯著,想來縱是有心,也不好貪墨。”
賈母聞言也是點了點頭,笑了笑道:“這話在理。”
四個管家彼此牽製,這是她定下的規矩,說來也是從當初老國公處學來的治家手段。
哪能人壞心都往一起使,共同貪墨主家的銀子?但凡有一個老實本分的,也不至讓這些奴才中飽私囊,肆無忌憚。
探春顰了顰黛眉,仍是隱隱覺得不對,正要開口,卻被一旁的黛玉扯了扯衣袖,示意不好再說。
而在這時,外間鴛鴦繞過屏風後進來,一張鴨蛋臉兒紅撲撲的,似飲美酒,浮起的紅暈又如桃蕊嫣然,清脆說道,“老太太,東府兒從賴家那邊拉了好幾大車好東西,聽璉二奶奶說,珩大爺查出賴家貪墨了東府公中銀子六十多萬兩,現在正在追回呢。”
賈母、王夫人:“……”
而賈赦……呼吸粗重,眼珠子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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