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良道:“東城匪患肆虐非止一日,裘某能有什麼辦法?賈大人,你現在提點五城兵馬司,不知腹中有何治安良策?”
許是恢複了一些,裘良不見先前在地牢中的絕望,此刻也漸漸恢複了昔日飛揚跋扈的神采,出言譏諷。
賈珩冷笑一聲,說道:“本官縱腹有良策,也和你這屍位素餐、厚顏無恥之徒說不上半句!”
“你……”裘良臉色鐵青,目中陰沉,冷聲道:“虛張聲勢,本官倒要睜開眼睛看你怎麼對付那三河幫中人!彼等身後的大人物,豈是你這小小的三等將軍能夠招惹的!”
賈珩冷聲道:“你是想說齊王吧?”
裘良聞言,臉色大變,倏爾,定了定心神,陰聲說道:“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想來你也不知,齊王已被聖上降爵為郡王,如今被勒令在家閉門思過。”賈珩神色淡淡說道。
此言一出,官廳中的眾人都是悚然一驚。
齊王被降為郡王?
閉門思過?
尤其是三城指揮,原本就對東城幫派背後的權貴知道,此刻已是臉色大變,再也不敢安然就坐,幾乎是紛紛從椅子上彈起,臉色晦暗,目光驚懼地看著那條案後的少年。
忽在這時,一道冷冷目光瞥來,三城指揮心頭一凜,都是齊刷刷地垂下頭來,躬身不敢而視。
而裘良已是愣怔在當場,手腳冰涼,難以置信。
他為五城兵馬司指揮同知,北靜王爺曾三番五次提醒過他,東城那夥兒幫派勢力背後有國家藩王撐腰壯膽,讓他不可招惹,也不可受其拉攏。
唯有如此,他這個五城兵馬司指揮同知的位置,才能坐的穩當。
但現在……怎麼回事兒?
還有他究竟被關押了幾天了?
是三天,還是四天?
朝堂這就風雲變幻了?
對了,還有北靜王爺,這時候還不知他裘良已被賈珩小兒關押起來了嗎?
然在這時,“嘭”的一聲,驚堂木重重砸在條案上,就是讓胡思亂想的裘良嚇了一跳,打了個哆嗦。
“裘良,你不僅瀆職無能,而且貪墨官中之銀,據本官察知,你任五城兵馬司指揮同知以來,多次挪用四城收繳稅銀,中飽私囊,更役使兵丁建造自家宅邸,以國家公器而謀一己私利,該當何罪!”賈珩沉喝說道。
這一切自是他昨晚在寧府設宴時,聽表兄董遷所言。
裘良在五城兵馬司指揮同知任上,不僅僅出入講究排場,而且還大肆挪用、貪墨官中之銀建造私人宅邸,役使兵丁為自家建造花園、樓閣。
與此同時,據表兄所言,那等收受商賈宴請、賄賂,幫助犯人家屬的枉法之事也沒少乾。
裘良麵色一變,梗起脖子,似要辯白說道:“我……”
“還要巧言抵賴嗎?此事,整個五城兵馬司,何人不知!”賈珩沉喝說道。
裘良臉色陰沉,冷哼一聲,將頭偏過一旁,輕蔑道:“裘某已革職待參,縱觸犯律法,也自有都察院拿問,你賈大人,哼,無權過問!”
反正他打死了不說,就是進了都察院,也是如此,他就不信,這些文官還能向他動刑不成!
他為國家武勳之後,祖父是大漢景田候,於社稷有大功,府中尚有丹書鐵券,眼前這小兒奈何不得他。
否則早就大刑伺候,也不至於使出關入地窖這等惡心人的手段!
“本官如今受天子賜尚方寶劍,你以為殺不得你這貪贓枉法之徒!”賈珩霍然站起,從案後繞出,忽地自腰間鎏鍍金龍的劍鞘中,抽出一柄寶劍,清冽如水的劍鋒,在門前照耀而來的晨曦下,閃耀著冷芒。
少年內著錦衣,外披黑色大氅,身形頎長,手執天子劍,忽然劍光一閃,橫在裘良脖頸兒,冷冷目光逼視,淡淡喝道:“裘良,本官代天子問你,你可知罪!”
“這是……天子劍!”三城指揮麵色狂變,心頭忽然想起,見天子劍,天子親臨,隻覺雙膝一軟,噗通一聲,齊齊跪伏於地,渾身顫抖,體若篩糠。
天子劍在,五品以下,先斬後奏!
縱是那少年權貴執劍殺了他們,也沒地兒喊冤去!
裘良此刻感受到劍鋒的一股刺骨涼意,心頭就是一懼,心頭驚疑不定,“天子劍……怎麼會?天子怎麼……會賜給他一個黃口小兒……”
“跪下!”賈珩麵上殺氣騰騰,猛地沉喝說道。
裘良悶哼一聲,卻覺脖頸兒一痛,似有血液從脖子處流下前襟,心頭就是駭恐。
這是要殺了他?
真要殺了他,他可沒地喊冤叫屈!
念及此處,隻覺背後冷汗滲出,浸濕中衣,稍稍抬頭,正對上那一雙殺機毫不掩飾的目光,竟有肝膽俱裂之感,嘴唇翕動了下,求饒之語在喉嚨中發出“謔謔”之聲。
“跪下!”
賈珩“蹭”地一聲,將劍還鞘,一聲沉喝再次響起。
裘良膝蓋一軟,跪伏於地,深深垂下頭來,心頭恐懼如野草一般迅速滋生,幾乎令其喘不過氣來。
在一眾或恐懼或激動的目光中,賈珩重又回到條案之後,掀袍落座,一拍驚堂木,沉喝道:“裘良,你可知罪!”
“裘良……知罪!”裘良此刻臉色慘白,訥訥應道。
賈珩訊問著裘良,讓一旁的範儀錄著口供。
他昨日替許廬訊問了劉攸以及三河幫中人,今日正好也順手替於德將這裘良的一些惡事坐實,否則一旦入了都察院,裘良就是三緘其口,於德還真不好動刑訊問。
而眼下取了裘良的供詞就不一樣了,事後想要翻供,可不是那般容易的。
而後,裘良主要招供了貪墨稅銀以及役使兵丁一事,對其他的事矢口否認,顯然哪怕再是懼怕賈珩不顧後果斬殺自己,也沒有忘記避重就輕。
賈珩也沒有在意,僅僅憑借著貪墨稅銀,裘良就能派個充軍九邊,永不敘用。
前任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周嵩就是這般被充軍九邊,永不敘用。
“至於想要刑殺裘良,其實難度很大,裘良為景田侯之孫,家有丹書鐵券,而且裘良也沒有犯十惡不赦之罪,充軍九邊,永不敘用,已是罰當其罪。”
賈珩看著裘良在範儀寫好的供詞上畫押,目光幽沉,暗暗思忖著。
“至於以天子劍斬殺一位武勳之後,也不是不能,但極容易落人口實,受人攻訐。”
說來說去,這裘良和他之間的仇恨,起因也隻是為賈赦出頭,結果把自己折了進去。
本質上還是,四王八公等武勳集團對他這個賈氏族長的排斥。
“隻是當日,我無官無職,現在的話,至少會讓四王八公等武勳集團的一部分人遲疑觀望。”賈珩心頭閃過種種明悟。
“大人,供詞均已畫押。”這時,一個書佐遞來供詞。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將這供詞裝訂成冊,而後送至京兆衙門,遞交都察院的於大人。”
那書佐應命而去。
“帶裘大人下去,押入衙裡大牢。”賈珩沉聲說道。
“是。”
京營軍卒應諾著,就是押著裘良離開官廳。
而賈珩這邊又是看向一旁的三城指揮,道:“幾位指揮大人,怎麼還跪著?”
“卑職……”西城指揮穆忠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顫聲道:“賈大人,卑職有罪。”
身後的吳斌、嚴彪也是反應過來,紛紛說道:“賈大人,卑職有罪。”
“哦?”賈珩臉色淡漠,沉聲說道:“三位指揮何罪之有?”
穆忠抬頭,硬著頭皮,正要開口。
忽地,一個五城兵馬司的兵丁進入官廳,抱拳道:“賈大人,錦衣衛的曲副千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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