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榮慶堂的氣氛就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賈母隻是微笑,而鳳姐也是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這話說的自是不合適宜,黛玉星眸瞥了一眼寶玉,給其使著眼色,但寶玉這時自顧自說著,笑了笑,道:“能尋些和尚道士來做場法事,也是好的。”
他這兩天,也從那天前往內廳的老祖宗的幾個丫鬟口中聽了一些言語,那珩大奶奶音柔體美,芳姿絕俗,花容月貌,好似天上下凡仙女一樣的人物,隻是可惜不曾見到。
既是小仙女兒,嗯,怎麼能生孩子呢?
多少女子鐘靈毓秀,但嫁了人,生了孩子以後,反成了魚目、死珠了。
探春在一旁笑了笑,打了個圓場,道:“寶哥哥這又是從哪兒看的雜書上聽說的。”
黛玉手捏著粉色手帕,一張柔美、嬌怯的臉蛋兒上白皙透紅如桃蕊,抿嘴兒笑道:“他慣會看這些雜書,舅舅這兩天還說要查他的功課呢。”
對四書五經,黛玉倒沒有寶玉的切齒痛恨,但因為自小一起長大,黛玉倒也理解寶玉這種不汲汲於名利富貴的隱士性情。
故而隻是拿來說取笑的話,而並非如紅樓原著中寶釵隨口所言“寶兄弟,你應該在那些正經書上多下些功夫”的停機之德。
寶玉一時有些大急,中秋圓月的臉盤兒上有些急,說道:“那三國話本難道不是雜書,老爺還不是讚不絕口,我讀一些雜書,增廣見聞,也不算什麼吧。”
探春笑了笑,說道:“對了,那珩哥哥說要讓你寫詩經的觀後感,你寫的怎麼樣了?”
寶玉:“……”
見著寶玉垂頭,一副“生無可戀”的自閉樣子,黛玉先是忍俊不禁,雲煙成雨的眸子,柔波瀲灩,輕笑道:“隻怕一個字都沒有寫。”
探春也是拿起手帕,笑了起來,英媚的大眼睛中眸光亮晶晶的,耳垂上的銀色嵌粉色珍珠的耳環,左右晃動,炫著一圈圈粉色,愈發襯得小嬌玲瓏的耳垂,瑩潤白皙。
就連惜春嬌弱的秀美眉眼中,也是現出盈盈笑意,那粉嘟嘟的臉頰,微微撅起,似乎一捏都能捏出水來。
賈母看著幾個姐妹調笑著寶玉,氣氛重又喧鬨,也是笑道:“你們幾個又合起夥來欺負我的寶玉。”
而一旁的王夫人,看了一眼探春,目光也是慈祥帶笑,心道,三丫頭從小就和她寶哥哥親。
姊妹玩鬨一陣,賈母就看向鳳姐,笑了笑,說道:“鳳丫頭,珩哥兒最近幾天在忙什麼,見天兒都看不到的,查賬兒的事,璉兒他老子一天過來問三回。”
眾人聞言,就是麵色古怪,心道,大老爺倒是比誰都著急忙慌。
鳳姐豔麗的少婦臉上,笑意明媚,嬌俏道:“老祖宗,珩兄弟現在掌著五城兵馬司,管著上萬人,咱們就不說好大的體麵,昨個兒我去見他時,他身上……”
“身上怎麼了?”賈母凝了凝眉,麵上現出擔憂,出言問道。
鴛鴦也是扭過一張白膩、清麗的鴨蛋臉兒,臉頰上幾個雀斑,平添了幾分少女的嬌俏,一雙熠熠明眸盯著鳳姐,靜待其言。
鳳姐容色笑意斂去,凝聲道:“昨天晚上,珩兄弟身上的血腥氣那叫一個重,我也沒敢問,但今兒晌午聽旺兒說,昨天神京城內,珩哥兒押運的囚車被劫了,珩哥兒也不知怎麼的,連著……連著擊殺了好幾個歹人。”
此言一出,榮慶堂中都是倏然一變,如李紈、黛玉也是顰起了秀眉,隻覺短短的敘說中,卻有心驚肉跳。
賈母臉色微變,驚訝道:“怎麼這樣凶險?”
探春英秀清澈的眸子中密布了憂色,輕聲道:“那珩哥哥他沒事兒吧?”
哪怕知道鳳姐如今能在這兒敘說,想來結果大半是沒有什麼事,可探春心底還是浮起擔憂。
王夫人也是將一雙目光投了過去,衣袖中捏著的佛珠不自覺用力幾分。
她就知道!
富貴險中求,那少年一副沒爹沒娘的命硬模樣,做得現在的官,乾得就是把腦袋彆再褲腰帶上,賣命的勾當。
這般一想,轉頭看著一旁的寶玉,心道,寶玉雖頑皮、淘氣了一些,但起碼是個有大福氣的。
寶玉這圓臉盤,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在相書上,一看就是福相,不像東府裡那位,一副絕戶頭兒的苦相,斷不能長長久久。
絕戶頭兒,就是無後之意。
鳳姐道:“老祖宗,您是不知道,聽說珩兄弟前一晚先使了個瞞天過海的計策,埋伏了這些歹人,這些歹人就以為珩兄弟不會察覺,又來劫囚,然後讓珩兄弟又使了個狸貓換太子的計策,用稻草人作囚犯,在囚車中誘那些歹人來襲,最後又堵了歹人一個正著,將歹人一網打儘!現在神京城百姓都說珩兄弟神機妙算,智計百出,連環計是一個又一個……”
賈母、李紈、王夫人、鴛鴦、寶玉:“……”
探春英媚、幽豔的眸子眨了眨,雪白臉頰上現出異樣的紅暈,衣袖中的粉拳攥緊了下,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彆人想算計珩哥哥,怎麼可能?
黛玉罥煙眉下的清眸,也是閃了閃,隻是不動聲色瞥了一眼臉頰染緋,目見雀躍的探春,這一次,倒是沒有抿嘴兒笑。
她知三妹妹素來敬重這樣殺伐果斷、運籌帷幄的英雄,隻是女兒家的心思……不說那位珩大哥已經娶了親,就是沒有,也是不能的。
“或許是我多想了吧。”黛玉思量著。
這時,一個著淡紫色對襟繡紫羅蘭花襦裙,梳著空氣劉海兒,臉蛋兒略有豐潤,眼睛大而又神的少女,遞上了一杯香茗,嫣然輕笑道:“姑娘,用茶。”
黛玉衝紫鵑點了點頭,接過茶盅,拿起茶蓋兒,呷了一口。
鳳姐這邊廂說完,就是歎了一口氣,清聲說道:“珩兄弟在外麵忙的都是這等大事,他昨日雖應了我查賬,今兒晌午又打發了人過來,說正在忙衙門裡的事兒。”
賈母默然了下,道:“他一個孩子……也不容易。”
這話不僅說的王夫人暗皺其眉,就是鳳姐也是抽了抽嘴角,暗道,您老眼中的孩子,聽說在外麵殺人不眨眼,滿身血腥……
而在幾人心思各異之時,忽聽外間林之孝家的入得內廳,臉上掛著笑意,說道:“老太太,珩大爺從前廳過來了,聽前麵小廝說,帶了錦衣府的差人,過來查賬呢。”
榮慶堂中人,聞言都是麵色一變,賈母對著一旁的鴛鴦說道:“鴛鴦,我們去迎迎。”
王夫人見得這一幕,凝了凝眉,心頭有些不舒服。
老太太也不知怎的了,現在對東府裡那位愈來愈上心了,老太太這是忘了誰才是您老正牌的孫子?
東府那邊兒以小宗大宗……
不提榮慶堂中賈母眾人的著急忙慌。
賈珩離了錦衣府,就帶著蔡權、謝再義以及錦衣府中的兩位賬房先生,向榮國府而來,先前應了鳳姐的查賬一事,他自是不好再推辭。
讓蔡權等人先在前院的花廳中候著,賈珩就穿過抱廈,沿著抄手遊廊,在賈府內宅管家林之孝的引領下,神情施施然向著內宅而去。
隻是剛剛行至內三門,就聽著一陣哭鬨聲從垂花影壁處傳來。
“你們這些奴才,仗著是寶哥哥房裡的小廝,卻都來欺負我,騙我的錢,我告訴我娘去……”帶著哭腔的小孩兒聲音傳來,而後就見一個以手擦著鼻涕,眼睛略有些小,吊著膀子的小孩兒,向著月亮門洞裡的內宅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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