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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目光也不知怎麼瞟到了在賈母左手邊兒坐著的探春,哭喊道:“三姑娘,你是個死的不成,你兄弟被人懷疑睜眼說瞎話,自己罵自己,你是動也不動,你也恨不得是太太肚子裡生出來的是吧?”
探春被“點名”,如遭雷殛,嬌軀劇顫,一張俏麗、明媚的臉蛋兒刷地蒼白一片,隻因這話委實太過難聽。
什麼叫她恨不得是太太肚子裡生出來的?
而,最關鍵的是,探春心底未嘗沒有想過……有一說一。
探春心頭又是恥辱,又是羞憤,正欲站起分辨,而一旁的黛玉卻死死拉著探春的衣袖,罥煙眉下的星眼中現出一抹堅定,分明不讓其站起。
探春臉頰蒼白,芳心一酸,隻覺委屈不儘,一雙英媚、晶澈的眸子,漸漸泛起霧氣,隻是這少女性情素來明媚大氣,縱是有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兒,就是不落下一滴,隻是瞪大了一雙明亮熠熠的眸子,看著趙姨娘。
賈母聽著這話,覺得鬨得愈發不像,正要開口。
而趙姨娘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賈珩這等族長在跟前,膽氣壯烈三分,又欲喊道:“三姑娘……”
卻聽一旁傳來一聲咳嗽,恍若中止施法,趙姨娘話都憋到喉嚨中,目光驚疑不定地望著安然如素的少年。
隻見那少年將一雙冷峻如刀的目光投來,平靜目光,帶著煞氣。
威勢這種東西,的確存在,有的人一個眼神,就是帶著上位者的壓迫。
當然,其實並沒有這麼玄之又玄,而是一種心理優勢。
鳳姐看著這一幕,豔麗、嫵媚的臉蛋兒頓了下,目光熠熠地看著錦袍少年。
不僅是鳳姐,黛玉、鴛鴦、李紈也是將目光落在那錦袍少年身上。
這就是賈珩目前的家庭地位,通過一刀一槍的武功,一言一行的德範,而得來的威勢——譬如北宸居其所,而眾星拱之。
卻見那錦袍少年起身,神情默然,行至對麵的探春跟前,從袖籠裡取出一方手帕,遞將過去。
“擦擦眼淚。”賈珩目光溫煦地看著泫然欲泣的多探春,輕聲說道。
賈母、王夫人、李紈、鳳姐:“……”
黛玉:“???”
探春伸手接過手帕,對上那一雙堅定、沉毅的眸子,忽地再也忍不住,心頭的委屈儘數傾瀉而出,原本在眼眶打轉兒的眼淚,倏然沿著臉頰滑落下來,止不住的決堤之勢。
黛玉也連忙拿起手帕,在一旁給探春擦著。
賈珩溫聲道:“好了,好了,彆哭了。”
然而,溫言在耳,探春卻似淚珠斷了線一般,止不住往下掉落,抽泣著。
端坐在一旁的寶玉,側身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目光癡癡,心道,三妹妹從來沒有流過眼淚,若這眼淚為我而流,流成大河,將我的屍身漂浮起來,沿著桃花、楊柳環繞的小河,在花瓣和柳絮中,送到那鴉雀不到的幽僻之處,隨風化了……
就在這時,卻聽賈珩道:“再哭都把妝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哭聲頓止,也恰在這時,中斷了寶玉的癡囈妄想,將一雙中秋滿月的臉蛋兒瞧著探春。
探春伸手擦著眼淚,抬眸見那少年目光堅定而溫和地看著自己,好似有暖光照進心心底。
“珩哥哥。”探春英媚目光及下,微微偏過螓首,現出白皙如玉的秀頸,芳心卻是反複盤桓著幾個字,妝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將脖子這等柔弱地方,示之於異性的姿體語言,一般都有柔順,服從之意,好比女人在男性麵前撩頭發的姿態語言,多有展示嫵媚、魅力之意。
賈珩目光幽深幾分,點了點頭,迎著一眾注視目光,淡淡道:“我雖為族長,但不是西府之主,故,不涉族務之事,按說不該管,可趙姨娘既說了以奴欺主,還拿我來舉例,那我就不得不說兩句了。”
不待眾人出言,賈珩說著,猛地將一雙沉靜目光投向趙姨娘。
被那如虎狼一般的銳利目光盯著,趙姨娘心頭一突,連忙垂下頭來,竟不敢而視。
“來人,將茗煙帶過來!”賈珩臉色幽幽,沉喝道。
這聲沉喝在五城兵馬司,曾威懾得一位國家勳貴,跪伏於地,求告死罪。
同樣在錦衣府中,也懾得凶名赫赫的錦衣衛同知、錦衣千戶戰戰兢兢,或汗出如漿,或汗不敢出。
榮慶堂中一眾女眷,聽著這殺氣騰騰的沉喝,心頭無不生出一股寒意。
這就是爺們!
在外麵為官的爺們,一聲令下,上下警然。
沒有這等爺們兒在外麵頂門當事,她們……
而屏風處侍立的林之孝就是應著一聲,喚著幾個仆人、小廝,去尋茗煙。
不大一會兒,帶著一個年輕小廝,入得內堂。
因為本就是寶玉的貼身小廝,常至內宅隨行,故而也說不上什麼避諱。
這是一個十幾歲,身著草綠色家丁服,頭戴黑色小帽的少年,一入內堂,感受這風雨欲來的氣息,麵色蒼白,“噗通”跪下,道:“見過老太太,太太,珩大爺,寶二爺……賈珩目光冷冽,道:“茗煙,是你說賈環是奴幾輩生的?”
“大爺,這話我哪裡說過啊,我就是說小孩兒彆耍賴,上一邊兒頑去。”茗煙麵色驚懼,急聲分辨道。
賈環這時也吃過了糕點,也知道鬨將大了,以帶著童稚之腔的聲音,急切說道:“你說了,你就說了……”
趙姨娘也是掐著腰,道:“蛆心孽障,沒造化的種子,平時我屋裡你有多少頑不了,偏偏去和寶玉房裡的小廝頑,去討那沒意思……”
“嗯?問你了?”卻在這時,隻見一道目光瞥來,趙姨娘正說的話被截住話頭,聲音漸漸細弱不可聞茗煙這時就在一旁賭咒發誓,哭著說道:“我若說了這話,管教我不得好死!”
然而,見平日裡眼睛都往上瞧的茗煙這會兒嚇得大哭,賈環恍若得了鼓勵,叫道:“就是你說的,你說的!”
上方,賈母看著這一幕,也是揉了揉眉心,至於王夫人,目光深處則滿是厭惡,隻是還將一雙目光投向那少年,看他如何施為。
“如是不分是非,跟著庶子欺負嫡子,當著老太太的麵,我可要說道說道。”
至於鳳姐,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丹鳳眼清冷地看著趙姨娘,而後目光落在賈珩身上,心頭倒是也有些好奇,這位珩大爺會如何處置?
黛玉同樣是將一雙星眸打量著賈環,心底暗暗搖了搖頭。
迎春、惜春也是看向賈環,目中多多少少有著幾分不喜。
一般而言,對這種熊孩子的吵鬨,愈是年輕人,愈是很少有喜歡的。
而李紈那張秀雅、柔美的臉蛋兒上現出一抹莫名之色,“蘭兒長大後,斷不能像他環三叔一樣,要學也是……”
一雙柔婉的目光,不由投落在那身形頎長的少年身上。
“隻是這位珩大爺似不擅經義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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