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點了點頭,也沒再繼續追問。穀盹
賈母將慈祥的目光看向尤氏,寬慰道:“老身知道你是個命苦的,攤上了這麼個不省心的,但這一輩子,有什麼辦法呢,以後的日子總要過不是。”
尤氏哭了一陣,也在一眾勸慰聲中平複了心情,道:“老太太……”
“好了,好了,以後好好過日子罷,你還是我賈府的媳婦兒,還是正經的太太,以後伱的月例,還照常從公中支取,你也常到我這邊兒來,陪我說話,哪個敢小覷你,我定是不依的。”賈母撫著尤氏的後背,安慰說著。
一句,你還是我賈府的媳婦兒,還是正經的太太,幾乎封堵了改嫁之想。
改嫁?
這可不是小妾,這是曾正兒八經被封過誥命的族長夫人!
迎來送往過賈族的一應老親,在祭祖之時,領著女眷見過先祖,
還想改嫁,想什麼呢?
公侯之家自不缺她的嚼用!
尤三姐靜靜看著賈母溫言安慰的溫馨一幕,自是聽出賈母的弦外之音,那張青春、豔麗的臉蛋兒漸漸霜色寸覆,又是在一旁的李紈目光盤桓了下,心頭幽幽歎了一口氣。
“昨天,那位珩大爺雖性子清冷,一板一眼,但卻是處處為大姐著想,甚至人家還希望大姐改嫁,不要苦熬,而眼下這老太太雖也仁義,但……”
這般一對比,愈發覺得昨天那麵色清冷的少年,真是外冷內熱,碧血丹心。
賈母安慰了下尤氏,而後又是提及賈璉,說道:“鴛鴦,前麵是個怎麼樣的情況?”
就在這時,卻見賈赦發足狂奔,頭上戴著帽子歪倒一旁,一路跑至會芳園,道:“母親,禍事了,禍事了……”
會芳園的眾女聞言,都是麵色倏然一變,一雙雙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賈赦。
都以為賈璉出了事。
賈母麵色一頓,就問道:“怎麼了,可是璉兒?”
賈赦喘了一口氣,說道:“母親,珩哥兒他現在當著外麵的官兒,不知怎麼招惹了一些江湖幫派勢力,人家拿刀弄槍,快要打進府裡了!”
賈母聞言,心頭也是一驚,道:“怎麼說?珩哥兒不是管著五城兵馬司嗎?手下管著上萬人,怎麼還能讓外麵的人打進來?”
賈赦道:“母親,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隻一心悶頭做著外麵的官兒,現在都讓人快抄後路了,還有璉兒,說不得都被人家拿了來挾製珩哥,母親,這裡不能待了,快走,我們快往西府裡去。”
賈母、王夫人被唬得麵色蒼白,李紈和迎春、惜春也是麵麵相覷,尤二姐也是和尤氏、尤三姐交換著眼色。
邢夫人道:“老太太,這邊兒太凶險了,要不先回西府避避吧。”
王夫人也是道:“先回去也可,我們在這邊兒也幫不著什麼忙,反而分珩哥兒的心。”
就在這時,一個婆子跑過來,麵色倉惶,道:“老太太,大事不好了,幾個小廝拿著棍子守住了內三門,說是珩大爺吩咐的。”
探春英秀柳葉眉下的明眸疊爍,櫻唇翕動了下,輕聲道:“老太太,珩哥哥向來是個心裡有數的,如是出了大事,想來會過來親自見老太太罷。”
賈赦冷聲道:“你一個黃毛丫頭,知道什麼!珩哥兒他是外麵有數,哪裡曾經將家裡放在心裡?上次孤身領軍進入深山,可見慣常是個會弄險的,若是顧著家裡的人,也不會冒這麼大的險,讓人提心吊膽的。”
有勇有謀,反而成了慣常弄險,窩在家裡玩小老婆,則是成了顧家好男人。
賈赦此刻在“求生”的心態下,語言水平,可以說是超常發揮,乍一聽,還真有幾分歪理,什麼提心吊膽,還有幾分“為了你好”的誠摯之態。
探春這邊兒,得了輩訓斥,臉蛋兒就是一白,張嘴欲辯,卻被一旁的黛玉扯了扯衣袖,隻得緊緊抿著粉唇,垂下螓首不語。
秦可卿凝了凝眉,冷笑一聲,道:“大老爺這是說的什麼話?或你以為夫君會忘了我也在這裡,大老爺若是害怕,不妨先走,隻怕這時候惶惶而走,正好被人堵了個正著。”
賈赦:“……”
眾人也都是心頭一驚。
秦可卿道:“或是大老爺以為人家要真打上門來,一牆之隔的西府能獨善其身?現在東西兩府,如論最安全之處,唯有我夫君身周之地!”
賈赦臉色變幻,愈想愈是難看。
他娘,還真是這個理!
回西府大門緊閉,人家真要打進來,單憑西府那幾個仆人,能頂住事兒?
賈母默然許久,終究歎了一口氣,說道:“鴛鴦,你去前院問問珩哥兒,究竟怎麼回事兒。”
鴛鴦連忙應了一聲,就是向著前院而去。
……
……
先前被賈珩吩咐出府尋曲朗的人,迅速進入花廳中,身上還有一些露珠,顯然是翻牆進來,快行幾步,急聲道:“賈大人,曲副千戶一時走不開,讓小的將這個遞給大人,還讓給大人遞了話。”
蔡權急聲道:“張老三,那曲副千戶怎麼說?”
那軍卒是個試百戶,說道:“五位當家一共來了三位,二當家潘堅、三當家黃卓領著雷雨二堂大約二三十個好手,在寧榮街潛藏著,登門拜訪的是大當家李金柱,帶了四五十個幫眾押著裝有禮物的馬車過來,這些人,雷雨二堂都被錦衣府的人在暗中盯著,錦衣府前前後後布置了二三百人。”
賈珩麵色稍鬆,他就擔心錦衣府關鍵時刻掉鏈子,如果那樣的話,他就隻能先和三河幫眾人虛以委蛇。
值得一提的是,寧榮街是一條好幾裡路的長街,原著有載,賈府前後都是街,兩街都是東西走向,賈府門前的街叫東街門,西端有西街門。
除卻寧榮二府外,其實有好幾百戶人家,商鋪、酒肆鱗次櫛比、錯落有致,故而並不是孤零零的兩座宅邸,空曠無人的街道那種畫風。
《紅樓夢》原著,也曾借黛玉之視角,如是描述:“其街市之繁華,人煙之阜勝,自與彆處不同。”
所以才能潛藏著大批眼線。
李金柱這次送的禮單豐厚,自然拉了好幾大車,恰恰就可名正言順安插人手,至於兵刃,藏在馬車上還不是正常中事?
對了,還牽著二十匹良駒,關鍵時刻還能翻身上馬,或走或衝,可以說,已經估量了賈珩留人的可能性。
七八十人的好手,幾乎出動了三河幫三分之一的力量,僅僅是為了自保。
賈珩這時打開信封,讀著上麵的信箋,心頭愈發落定,上麵一部分是解釋,另外一部分是敘說形勢。
解釋三河幫的異動,是在今晨集合的人手,有些突然,錦衣府也是在半晌午時確認他們的意圖,故而未及來稟告。
另外一個就是因為皆有布控人手,且已經緊急在附近抽調人手,現在的人手比之三河幫隻多不少。
但還未形成那種五倍的超級優勢,動起手來,容易為賊寇走脫。
這不是兩軍對壘,擊潰敵人就行,而是要全數抓捕,所以需要布置人手就至少要三倍,甚至更多。
但現在錦衣府加如今賈府的力量,比三河幫自是要強上許多,已成三倍多的優勢,但還形不成那種十麵埋伏,萬無一失的局麵。
還有一個隱憂,就是對錦衣府的布控,三河幫掌握密諜的二當家似有了一些覺察,再拖延下去,就有被其聞風而逃的可能。
賈珩在心頭迅速研判著形勢,沉吟了,決定還是暫且緩一下,向一旁的仆人索要紙筆,刷刷寫了賈璉被劫持在金美樓事,讓曲朗派一些人去解救,而後將信箋裝入信封,說道:“這位兄弟,勞煩再悄悄跑一趟,將這信封,遞給曲副千戶,若有消息,可發號炮,以為響應!”
俟賈璉一被救出,他就要試著留下李金柱。
蔡權低聲道:“大人,我們今日就要收網?”
賈珩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是一旦擒拿此人,就要迅速到京營調兵,接管東城!”
李金柱彆看現在擺著這般大的陣仗,但其實恰恰是色厲內荏,虛張聲勢。
蔡權皺眉道:“京營離此地有著小一個時辰的路途,來回調度,那就是天黑了,這段時間,三河幫眾人會不會狗急跳牆?”
“我們布置需要時間,他們也需要,他們的行動不可能比我們還快,先以錦衣緹騎和五城兵馬司人手配合,抓了頭目,而這段時間,正好調度京營之兵,捕索幫眾。彼時,正值天黑,也可方便大索全城。”賈珩目光幽幽,輕聲說道。
從曲朗信中所言,三河幫已然有所警惕,一旦聞風而逃,那麼種種布控,前功儘棄。
先前那種張網以捕的計劃,雖然天衣無縫,傷亡最小,但實際操作中,往往都是計劃跟不上變化。
蔡權麵色凝重,抱拳說道:“我等誓死保護大人!”
其餘如謝再義、沈炎等五城兵馬司中人,也是抱拳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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