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變了。
變了太多太多。
在他那想起來的古老的記憶中,亦或者是在最後一次見到她時,她都一如當年那樣的倨傲,那種仿佛要把整個蒼生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戲謔的笑,幾乎成為了他恢複記憶以來每一個晚上夢境中的夢魘,揮之不去。
因為就是她操縱了他的一生,也是她親手製造出的那個靈能飛升者,製造出了那個曾經瘋狂無比的自己。
因為她對除她自己之外的所有的人,都沒有任何的憐憫。
可是現在的她。
儘管她藏的很好,可他還是看得出,那雙眼睛裡仿佛深藏著那化之不儘的痛苦與罪過。
“你知道的,你和巨像他們一樣,你也是三位一體最重要的那一塊組成的碎片,在這條通往未來的漫漫長路中,你也會是他在靈能這條路上的引路人,這也是我當年把你創造出來的目的。”
艾雯爵士沉默地屹立在那裡。
他的手一點點地緊握。
那個紅裙的女子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虛幻的身影仿佛隻要一陣風就能夠將她吹散。
她側眼,眼中卻仿佛布滿了血絲。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自己的過去。”
“我也知道,你痛恨我這個創造者,因為是我玩弄了你的人生,我把我心裡的傲慢,把我對這個夢境世界的唾棄與冷漠,都給予給了你,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從沒有把這個世界當做真實,我和以太他們一樣,我們高高在上且傲慢。”
她伸出手撐住了身邊破碎的牆壁,長長的發際之下的那張臉頰,陷入了沉默。
因為不過就是利用。
因為高維的存在,又怎會在乎夢境中的虛影。
“我後悔了。”
“我想改,可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隆隆的烏雲,淅瀝的雨。
她轉過頭,麵對向了那個兜帽下的身影,她的目光仿佛帶著難以掩去的哀傷與痛楚,狂風呼呼地吹起了她長長的發際,就像是要把她從這個世界上吹散。
艾雯爵士隱約地覺察出了她的不對勁。
因為她的眼神不再像以前了,她的聲音卻又仿佛像是某種道彆。
“他不想讓你回去,就算他思念你,他也不想讓你回去,因為他知道你回來意味著什麼,他拚命地留下了那個機械的女孩,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失去另外一個人了。”
艾雯爵士咬緊了嘴唇。
他的身體唉一陣陣地顫動,一陣陣激烈地壓抑。
“可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
“因為有時候以為很簡單的事情,不過是把那些碎片重新聚集起來,然後毫無芥蒂地就能走完這條路,那又有什麼困難呢?可是走著走著,就出現了很多不必要的牽掛與坎坷,我總覺得那是荒誕的,因為還有什麼是比自己的強大和世界的存續更重要的嗎?”
她笑了。
帶著那無數他看不懂的情緒,帶著那一陣陣難以言喻的哀傷,那似乎是在他看來絕對不應該出現在她眼中的東西。
可是這一切他都不懂。
他不知道她怎麼了。
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他終於是複雜地望向了那個女子。
“因為我沒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有那麼傻的家夥,會對一個隻會利用他的沒有感情的魔女流淚。”
她仿佛用力地張開了雙臂,就像是要伸一個大大的懶腰一樣,她閉著眼睛,似乎是想要掩飾眼睫下的那一絲晶瑩,似乎是想要再次擁抱過去那無拘無束的人生。
可是有些東西,一旦產生了,一旦你接受了。
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我就在想。”
她踱步了起來,兩根手指扣在背後,就像是剛剛學會走路的孩童一樣,望著自己的腿,仿佛少女一般在那廢墟上輕快地漫步。
“既然如此的話,那就留下點什麼吧,因為反正也都是要死的人了……因為有人會為你流淚的感覺,似乎也不賴,因為我沒覺得以後肯定沒人還會記起我,但在那之後……我覺得,那個家夥肯定會記得我的,就算彆人都不會,他也會,甚至可能會為我悼念。”
“所以,其實我還是挺開心的。”
她轉過了頭,露出了一個罕見的笑臉。
可是很快她臉上的笑就像是冰一樣融化了。
時間仿佛定格了那麼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