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拉對著“慘白妖眼”認真打量幾眼：“我聽到過一些消息，說是導師您在深藍世界斂藏鋒芒，是奔著‘神明’去的，看來確實是有些根據。不過這些心得，你給我說了也沒用啊，我完全聽不懂，還是你們當麵交流比較好。”
緊接著她又道：“導師您說他現實，那有沒有注意到，‘前進基地’每天往‘深藍世界’掘進多少米呢？我覺得乾掉你，才是他最現實的考慮。內外地球、中央星區、結果中間還窩著一個你，如此複雜的局麵，想想都是噩夢，不快點兒簡化局麵，什麼神明都要炸窩的……唔，這也可以算是我對您二位的小小建議，聽取與否，是另一回事兒。”
墨拉一點兒也不掩飾“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心思。
對麵的慘白妖眼則恢複了慣常的冷漠和直接：“除了建議，還有什麼更有價值的信息麼？”
墨拉知道談話到了尾聲，她也沒有再延長的意思，很誇張地攤手聳肩：“這種時候，這種地方，導師你是讓我敗儘師弟的好感麼？”
“這樣啊，那就有機會吧。”
李維驅動麵目全非的戰鬥傀儡，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
墨拉盯著那詭譎背影看了很久，確定其“後腦”也是“慘白妖眼”的模樣，不知是兩麵均如此，還是以她也看不清楚的速度轉回來。
“真特麼非人類……”
下意識吐槽一句，但她也沒資格說這些。
而且都這個時代了，“非人類”馬上就要爛大街了！
墨拉仰頭看基地高高的支撐頂，想穿過厚重的金屬和岩石框架，問一問某人：
看久了這些荒誕劇目，縱容它們隨意拚接演化，腦子會亂吧？
確實有點兒亂。
“內地球”這邊的北岸齒輪地下實驗室，羅南打了個嗬欠，難得有些困倦。
天天看真墨拉殺墨拉泥偶，李維傀儡研究李維泥偶，洛元真神屠格三泥偶碰頭交流，說不定就會有什麼信息跳出來，需要及時梳理，前期不免有些手忙腳亂。
不過到後來，他漸漸就沒再關注這些細節了。
他甚至不再刻意區分何者為真人，何者為泥偶。
真人也好，泥偶也罷，都隻是那層身份與對應信息架構的映射而已，部分涉及一些規則、與周邊環境的互動之類。若再大而化之，這些人物、那方虛空雜糅一處，該有的信息還是會有，隻是為了幫助理解，分化出各自身份、相應位置之類。
羅南已經不太需要分得那麼清楚了。
或者說，按照這種傳統的分類方式，反倒很容易讓他的思維落入舊日窠臼，忽略掉那些在模糊和混沌中埋藏的關鍵要素。
如今羅南確實更關注“模糊地帶”，也有意製造一些“模糊地帶”。
嚴永博就是他找的實驗品，他刻意找的，也就這一個。
至於伊勢甲，羅南本沒有想過在那麼遙遠的星域做相關實驗，實在是那位狀態和姿態太合適：恐懼和焦慮蔓生、禁忌血脈圖景組構過程中魔符滲透、其他兩個族人對這家夥的主客觀認知、自身形神框架的虛弱狀態……
羅南也隻是順手為之，最後得到了驚喜。
事先他哪知道，那邊升武會主動運作，“幫助”伊勢甲回到中央星區。
而且離開了“梁廬內宇宙廢墟”範圍，甚至跨過“星門”之後，伊勢甲與他之間的聯係雖是減弱，卻仍存在，將那邊的信息持續流轉回來。如此羅南在中央星區就有了“眼睛”，哪怕現在是高度近視，隻要持之以恒，未必不能描畫出一個大概。
有了切身體驗，羅南更明白，當初的“夢神孽”那般凶險，閽君他們還要借其搞出“夢網”……實在太特麼好用了！
中央星區的情況，不是三兩日就能了解清楚的，對羅南來說，最現實的好處是，這一係列實驗，包括“前進基地”的泥偶劇場、嚴永博真人幻夢對轉、伊勢甲跨過星門回歸中央星區，都是對他“幻魘化”進度的有效催化。
“夢劇場”的設計，還有與之相關的係列思路，確實是“幻魘係”神明的必修課。它的存在，不是讓神明去設計劇本，恰恰相反，一切都是奔著“消解”去的。
當無數場或現實或荒誕的劇目上演，人與人之間、人與時空之間、時空與時空之間，所有的可能性都混化在其中，“幻魘係”神明就要習慣從中快速吸收消化所有的信息要素，同樣也要將這些要素重新排列組合。
這有點兒像“無等神力”打破個體邊界、統籌萬物生機元氣的意思；也有點兒像“磁光雲母”，“磁化”“縫合”還有“星門”等能力，正是擊穿了靈魂、肉身乃至時空的邊界。
與“無等神力”相比，“幻魘”能力專精不足，應用範圍更廣；至於和“磁光雲母”比麼，那過於清奇的“審美”，這邊肯定望塵莫及，“幻魘係”能力主打一個“真幻莫測”“似是而非”，是在真實基礎上剝離信息再重構，無限貼近於“真實”，模糊真幻、虛實的邊界，再由此獲得層層反饋。
所謂“反饋”，有當事人和觀眾的情緒，包括指向性的恐懼、絕望、膜拜、臣服，以及對應的信力，乃至生機、元氣的流轉供奉，這些比較常規，其實也是小頭。
真正的大宗反饋，其實是來自物質宇宙——既然真幻虛實的邊界模糊了，我這邊給你一點兒新鮮的，彆管它真假，好玩就行，順便拿走一點兒陳舊的“規則權柄”也沒問題吧？
彆的地方不好說，在地球本地時空，“酒蒙子”也就隻能說“好好好”了。
甚至還有點兒迫不及待的意思。
“內外地球”的特殊架構，確實讓本地時空不堪重負，羅南順走的“規則權柄”，很多是“內外地球”共同作用於這一方時空的贅餘部分，但這些早已與真實宇宙架構規則混淆不清，分割出來的哪個是真、哪個是假，稀裡糊塗，又有誰知道呢？
要的就是一個“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