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處理完了一個絕大危機事件的祭司團，如今卻很狼狽。
元居不想用這個詞兒來形容，可事實就是如此。
他們要處理被“內宇宙”規則力量扭曲的工程艦隊，避免發生次生災害；要安撫被驚到的人員，以免恐慌蔓延；要安排因為正副主任均不在崗而停滯的工作，起碼彆在時空架構波動期間出現什麼安全事故。
同時還要萬分小心，控製精神層麵的無意義活動，小心防禦不知是否在這片星域泄露出來的孽毒汙染。隻他們祭司團做還不行，工程艦隊五千多號人，都要做好防護，包括已經快不能看的設備。
以上這些，還隻是眼前的活兒，更麻煩的在後麵。
據偃辰祭司講，現在形勢挺被動的。
比如，很重要的一條：這邊出事了，哪怕自己可以處理，也肯定要聯絡本部。萬神殿要通知，星門建設方、出資方、與本次事態相關的政務部門都不能漏過。
可為什麼聯係這些就很被動呢？
元居本來是不懂的，偃辰祭司難得給他講了一些緣由，在比較現實的層麵。
比如，“遊1337”星門牽涉的利益重大，天淵星域包括星盟，很多勢力都在盯著。目前是“遊”字號，已然如此，很多人則希望繼續升級到“固”字號，才更符合他們的預期。
在這種情況下，“梁廬內宇宙廢墟”不算什麼，一個生死不明，已經徹底退出曆史舞台的前大君遺跡，能夠給“星門”建設添加一些養料，算是廢物利用。可是，發現了“蟠魔”就不一樣了。
這就是一顆隨時可能爆掉的暗雷，就算再次被封鎖住了，這邊的時空結構也可能永遠不再支持“固”字號星門建設，強行為之，“引爆孽毒汙染”的罪名誰能承擔？
元居很疑惑：“我們是提前排除了暗雷啊，是給大家減少了損失！”
偃辰祭司笑起來：“可是天淵星域、星盟乃至整個中央星區的那些勢力，也想‘提前’獲得收益啊。‘遊1337’星門最後會不會出事，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他們隻需要在出事之前，將這一處‘孤島星係’的價值炒出來，提前轉手，落袋為安，就可以了。
“但現在，暗雷沒有實際爆掉，卻有極大可能在資本市場上‘提前’爆掉，他們預計的收益怎麼拿到手？前期建設、炒作的成本怎麼攤銷？負麵消息擴散後的恐慌如何處置……當然他們是有能力處置的，但需要對相關消息的絕對掌控，而這就要求他們嚴格控製‘星門’這邊的事態和信息渠道。”
元居好像明白了些：“我們就是他們控製的目標？可是這不可能啊！這裡有萬神殿的‘架構大祭司’，我們是在請‘諸神法眼’的儀式上發現問題——諸神永在，哪有欺瞞的餘地？”
“當然不會欺瞞神明，可神明為什麼要理會呢？尤其是已經定性、解決的天淵舊事，當然還有‘孽毒’……你沒有聽說過嗎，對神明，對真正的大能者而言，認知就是一種汙染。”
偃辰祭司說的這些話，不算太得體，不過作為一個架構祭司，也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元居沉默下來。
善隆大祭司在授業時，一直提醒他，任何一位祭司，哪怕是見習的，也要有一組理性認知：
“神明”不是萬能的，“諸天神國”或許是，但但也需要一個過程；
“神明”也不是永生不滅的，理論上也許可以，然而“淵海真神”的例子就證明，理論條件並不容易在現實宇宙中達成。
所以“神明”也需要控製局麵和變量，要明確邊界。
“諸天神國”既曰“諸天”，本身就代表了“邊界”。
在神明議定邊界、確定責任的過程中，身為祭司，包括任何為神明服務的人員，自我定位就很重要。因為那對普通人來說，可能是一個超級漫長的時光，有相當的概率等不到最終的議事結論，遑論處置結果。
更不用說在這個過程中，神明之間會有異議，有利益衝突，甚至有生死大仇，這也是祭司要考慮到的問題。
當然，這類事情有另一種說辭：靠神明來解決問題，祭司價值何在？
“要考慮到種種問題，才有解決問題的思路。”
善隆大祭司的聲音響起，他坐在輪椅上，由旁的祭司推過來，依舊還是那個模樣，從容不迫。可戰後元居檢查他身體狀態的時候，分明確定，原本停滯的“空化”進程，似乎又有開啟的兆頭。
神明或有垂注，這就是壓力……也可能是懲罰。
大祭司並未表現出來，倒是對病房裡的那位很關心：“升主任狀態還好麼？”
此時他們都在病房區域，是來探視本次事件唯一一位傷者。
偃辰祭司簡單彙報：“據醫官講，比正常情況下虛弱了些，體內智械設備多少損毀，可能需要做一次全麵更換。目前，淺昏迷的原因尚不清楚……畢竟這種狀態，可以理所當然地‘拒絕神明’。”
無論什麼時代，淺昏迷都是個麻煩。
不過，那位是故意裝昏嗎？
在病床前，元居閃過這個念頭，道德修養的課程基本等於白上了。他有些慚愧，但還是希望升武能現在就醒過來，分擔一些祭司團的壓力。
畢竟聯係上盧安德大君，也是目前很重要的一項。
此前偃辰祭司分析事態的時候，講到這場本來可以避免的衝突，話裡話外，似乎就有暗示：升武是故意將事情搞這麼大的，包括之前打發走副主任伊勢甲，就是要乾擾其他渠道，讓祭司團處置‘星門’時空架構的時候，繞不過盧安德大君。
畢竟，那位天淵帝國舊人，標誌性的投誠者，屢立戰功卻仍是邊緣人物的星盟將軍，至少在“星門”對麵的紅矽星係，仍然有著極強的影響力
畢竟，誰也不想讓域外種重新肆虐這片星域不是嗎？
正想著，偃辰祭司接到了一個通訊，聽話音是工程艦隊的通訊官，才講了幾句，偃辰就有些驚訝，抬頭看善隆大祭司：
“盧安德大君，找您的……”
“嗯，之前聯係，他在前線指揮部，現在應該是有時間了。”
元居和偃辰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