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瀑布”的昏蒙內層空間裡，還同步過來兩人周邊略顯破敗的環境細節。區域有限，隻有大致輪廓，好像是曾經有些規模，卻又少有人居住的樓群。
兩具“泥人土偶”剛剛熄去身外光焰，就在一處牆壁都半開的樓層間對話，很標準的天淵通用語。初時還有明顯的延遲，話音對不上嘴型和表情，羅南稍微調整一下，總算恢複了同步。
健美女子正歎息，聲音低沉略顯暗啞，卻不難聽：“果然是‘幻靈’類型，幸好帶了顯影粉。可惜了，沒有‘影霧’，不然說不定能抓個更完整的。”
黑熊男子嗤之以鼻，臉頰上的長毛都飄起來：“你可算了吧！‘影霧’成本比‘顯影粉’高了快兩百倍，之前又要滿星球收攏這些‘宿主’，要不是必須掙‘貢獻度’，瘋了要接這種注定賠本的買賣？”
健美女子橫他一眼：“特麼要不是你把督查給揍了，至於給清空貢獻度趕出來麼？”
黑熊男子“呸”了聲：“好像你沒有動手似的。而且我打的是他皮糙肉厚的地方，你是照著他下麵猛踹啊！”
健美女子冷笑：“嗬嗬，那家夥用那玩意兒做了不少混賬事兒，我也是幫盧安德清理門戶。話說他手底下儘出這種貨色，這些年是越發昏聵無能了。”
“你有閒功夫評價一位高高在上的大君，不如想想，再不抓緊歸隊，按照現在的消耗速度，咱們真的隻能去街頭賣唱了。”
“賣就賣，又不是沒賣過。”
“拜托，人家點的歌，你非得挑三揀四，動不動就唱蔚素衣那些老掉牙的……”
“怎麼了，我樂意！”
“行，您樂意，您樂意也趕不上‘歸途’歌迷會了！”
“我會送你上路……哎，你乾嘛呢！”
健美女子的疑問中，黑熊男子走上前，期間穿了隻特製手套，彎腰將沾了“顯影粉”的小半塊“笨蜘蛛”拾起來，舉在眼前打量：“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我在想，是不是在黑市上給這玩意兒找個買家。標準陣列熔煉下，還能殘留化形的‘幻靈’，怕不是快具備‘幻想種’的資質了。”
“喂，想想‘貢獻度’！哪怕剩下這點渣滓，也要上交給萬神殿的。”
“萬神殿又不會額外加錢，話說他們會想到有這點渣滓嗎？你開戰鬥錄像了？”
“我瘋了給萬神殿交底？”
“所以嘍。”
健美女士皺眉：“畢竟是‘天淵靈網’覺察到的異常事件，被查到了會很麻煩。”
黑熊男子聳肩：“現在這形勢下，正缺傭兵，最麻煩也不過是被關幾天，再趕去填線，那不等於是又回去了嘛……而且，努力不被查到就行了。處理這種‘幻靈’事件，能留下實物的可能性太低，‘天淵靈網’感應也不會這麼細。最重要的是，我確實能找到一個比較可靠的買家。”
“是嗎？”健美女士也有點兒心動了，很快又醒悟，“你不是指那個‘半張臉’吧？”
“對啊，上次你也看到了，‘半張臉’那邊有人懸賞，找可控的低級‘幻想種’情報……”
“這渣滓也算？”
“為什麼不算？再說了，咱們也不是非要完整匹配，額外吃點兒情報費就行。‘半張臉’搞的是固定店麵，多少會注重商譽，咱也是快速出手，不搞寄賣。他反手賣給下家，嗯，說不定能實物一家，情報一家，一魚兩吃，至少賺三四倍的差價，乾嘛不做？最多我們再找個跑腿兒，和那家夥隔離……走吧走吧。”
說話間，黑熊男子又走回去，在自家巨大行囊中鼓搗半天，終於找到一個密封匣子，將“笨蜘蛛”的殘骸塞進去，還補了半盒的“顯影粉”。
此時爆發性流轉出來的信息已經轉譯完畢，兩個“泥人土偶”的舞台劇也到了尾聲，先後停滯下來。
巨大抽象的模型畫作上，“笨蜘蛛”完成了它在“舞台劇”上的扮演，以“推理工具”的角色重現，羅南盯著它，若有所思。
之前“笨蜘蛛”舍命踐行“祭壇蛛網”規則之時，流轉的氣血生機，固然是全數打入兩位天淵體係男女身上，無有殘留。但在極致的舍棄之餘，其內蘊的“魔符”本能，分明也有所動作。
如果羅南沒猜錯，那應該是對貪欲的撩動和刺激。
正因為如此，才有轉售的“節外生枝”，也給“笨蜘蛛”留下一線生機。
極見精妙，又頗是自然，比“笨蜘蛛”僵硬的行事規則可強出太多了。
這或許就是“六天神孽”力量作用的入微入化……羅南也不確定，這是巧合，還是必然。
剛才這一出遙遠星空映射過來的“舞台劇”，透露出了一些信息。哪怕隻是一點苗頭、枝節，看不到完整的背景，羅南還是覺得……
“中央星區”似乎也並不是特彆大的樣子。
這些信息、場景，他理解起來並不困難，好像已經在那邊生活好多年，隻是年紀大了，不太能跟潮流，難得遇上兩個“舊時代餘孽”，反而更親切。
羅南長長歎了口氣，“笨蜘蛛”這般遭遇，再度蘇醒不知要到猴年馬月。他還是根據傳輸過來的這些信息，老老實實做多做幾輪“天淵靈網”模擬比較好。
正想著，他心頭又有觸動。
這下子就有點意外了——“笨蜘蛛”那邊，這麼快又有了反應？
不是那對男女中途出了什麼狀況吧？
羅南注視眼前昏蒙的空間，確定流轉過來的信息並沒有持續在作用在那對男女的“泥人土偶”上，而是另起爐灶，描繪出兩張模糊麵孔，還有飄忽的聲音元素：
“夢想成真，要麼是福報，要麼是災劫，究竟是哪個，你要想好啊。”
“哪那麼多廢話，我都這模樣了，成不成都要試試……給你，錢貨兩迄！”
兩邊對話，聽上去一個是好心規勸，一個是死馬權當活馬醫。
可圍繞“笨蜘蛛”流轉的，分明都是快要燃燒起來的貪欲！
以至於“笨蜘蛛”都在這貪欲的火焰中，受激蘇醒，順帶著拋灑蛛絲，重新結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