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們僅隔了一牆,日日朝夕相處,近在咫尺。
永臨四十七年夏,岑舟於江湖西北部落遊曆,集市喧囂,人群熙熙攘攘,燈火闌珊處,忽遇其妻。
她在那裡,對岑舟說“我對西北不甚了解,不知這位郎君,可否指個路?”
岑舟啞聲問“姑娘所問何路?”
“尋我夫君,岑燼遠。”
永臨四十九年春。
岑舟在東南海域旁的山路上折了枝桃花,贈與蘇卿安。
何時再逢君?
來年花開日。
…
也許是過了很多年,京城還是京城的繁榮,江湖也是江湖的逍遙。
當年的幽州如今已經是大梁極為重要的十三州之一。
行在山路上的遊子,疲憊的喝完了水囊中的最後一口水,抬頭,忽見遠處有座廟宇。
他心中燃起希望,拖著腳步走過去,近了,聞到淡淡的檀香,小心踏入寺廟,仰頭,便看到了端坐在高台的佛像,籠在陽光中,慈眉善目,熠熠生輝。
佛廟莊嚴,案台上的香爐中還有沒燃儘的三根香,淺灰色的灰燼墜落,貢果放在擺盤中,方有人祭拜離去。
遊子端端正正的跪在蒲團上,磕了三個頭,虔誠的祈禱菩薩垂簾,一朝科考中三元,十年寒窗天下知。
敬神明後,遊子念了聲叨擾了,挑了塊不起眼的地方坐下來修整。
“拜菩薩咯!”
“拜菩薩咯!”
外麵有孩童天真的聲音,緊接著大人嚴厲斥責“佛門廟前,不得失禮!”
兩年前,幽州乾旱,寸草不生,百姓跪在佛前哭訴,帝王親自為幽州祈福,一夜間求來了雨。
如今的佛廟受萬人敬仰。
萬人之上。
菩薩敬的是當今帝王。
這是盛世。
“知道啦。”孩童收斂了些,一行人與陌生的兩人擦肩而過,踏入廟堂。
年輕的母親忍不住回頭望了眼,隻看到一對璧人背影,衣擺被風吹動,糾纏到一起,漸漸遠去。
沒有人知道,這曾經是被遺棄的信仰,也沒有人知道,在十年前,這曾迎來了二位新人,跪在破廟佛前拜堂成親,那是多年前埋藏在幽州的秘密,鐫刻在青史儘頭。
江的那頭,木船獨影,映在江月白中央,燕緋是個戲癡,也是個瘋子,半生孤苦無依,從青樓中逃了出來,從此四處流浪,總愛在江邊哼著戲曲,戲腔婉轉,水袖輕舞,戲開場則不停,這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她自己是唯一的觀眾。
這天,船上迎來了兩位遠方的客人。
“這點銀子,可否聽場戲?”女子一襲月亮似的白,戴著帷帽,遮住顏容。
身旁的青年左手握劍,右手護她身側“有勞。”
江水粼粼微漾。
“是你們啊。”燕緋細細瞧了好一會兒,癡癡的笑,眼尾上挑,自是風流萬千,“奴家十年前,見過兩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