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此一役,關於聞人驚闕爐火純青的偽裝能力,江頌月再無任何懷疑。
她當初主動詢問聞人驚闕是否願意與她成親,很大的原因來自於他那雙瞎了的眼。
江頌月想要聞人驚闕依賴她,但現在種種跡象表明,聞人驚闕明麵上的溫柔順從大多是假的,縱是瞎了,他也很難對付。
換做彆人這樣棘手,江頌月乾脆地和離,與對方一刀兩斷就能斬斷所有愁緒。
但對方是聞人驚闕。
回憶著他於窗前慵懶閉眼,摸讀竹簡史書的俊雅風韻,江頌月實在是舍不得。
他怎麼就不能安分做個祖父那樣的廢物書生呢
聽著夜風聲,江頌月思來想去一整晚,有了初步計劃。
要徹底弄清聞人驚闕娶她是否另有目的,很簡單,隻要看餘望山被擒獲後
,他的態度有無轉變即可。
左右不論如何,這人都是要被緝捕歸案的。
到時候,若聞人驚闕一如往常,她就確信他內心赤忱,繼續把他當夫君對待。
若聞人驚闕露出卑劣的真麵目,她就趁這賊人目力受損,劃花他那張俊俏的臉,再用五少夫人的身份,另尋俊秀小生,氣死他
江頌月越想精神越好,終於睡下後,夢裡都是聞人驚闕後悔不及,苦苦哀求她回心轉意的模樣。
江老夫人覺得小夫妻間不是多嚴重的矛盾,依照聞人驚闕的好脾性,江頌月至多在府中待上一日,他就該來接人回去了。
第二日,國公府有人來了,卻不是聞人驚闕,而是聞人聽榆。
“五哥讓我來的,菩提廟那個擅長治眼疾的雲遊和尚回來了,正在府中與五哥看診,五哥問你可要回府看看。”
精神鬱鬱的江頌月聽見這話,瞌睡頃刻煙消雲散,忙不迭地與聞人聽榆回去了。
她想讓聞人驚闕後悔對她與祖母那樣不客氣,想要他低聲下氣地哀求自己,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那雙眼睛再也無法得見光明。
一旦他恢複光明,出身、地位等差距就會清楚地橫亙在兩人之間。
江頌月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如之前那樣與他相處,想將他拐回府中,更是難上加難。
聞人驚闕可以恢複光明,但是能不能在與她回江家之後
再等上兩三年不好嗎
江頌月急急忙忙回府,來不及進入凝光院,就在外麵碰見了袁書屏。
“弟妹回來晚了,大師已為五弟診治過了。”
江頌月提心吊膽,醞釀了半晌,沒底氣地問出“能否”
“能的。”袁書屏笑語輕盈,“大夫說了,五弟的眼睛傷得重,但還是有治愈的可能的。他開了藥方,內服外用兼行,半個月後若能見光影,這雙眼睛就有複明的可能了。”
江頌月心上一重,捂著心口,好久沒動彈。
聞人驚闕說過,那位大師擅長治療眼疾,走南闖北,見過無數疑難雜症。
大師既這麼說了,治愈的可能就是極高的。
“弟妹是太高興了嗎”
江頌月在袁書屏的聲音中迷蒙回神,牽強地提起嘴角,違心地“嗯”了一聲。
袁書屏仔細瞧了瞧她的神情,心思轉了轉,牽著她的手,細聲叮囑道“弟妹現在是去見五弟,還是看著下人熬藥大師說了,這藥容不得半點差錯。方才我出來時,看見是木犀去熬藥的回頭弟妹最好換個細心的,免得藥材出了差錯”
袁書屏拖長聲音,語氣幽深,見江頌月的眼眸從無措,逐漸變得遲疑,這才笑著接了下半句。
“耽擱了五弟的眼疾。”
江頌月心跳加速,凝神多她一眼,懷疑她是在暗示自己在聞人驚闕的藥裡下手腳。
她不想聞人驚闕複明,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要恢複,能不能等到餘望山被抓捕後呢
至少讓她驗證出聞人驚闕對待二人婚事的真實態度。
隻要有一味藥出了問題,聞人驚闕的眼睛就治不好了。
江頌月默默重複著這句話,不自然地與袁書屏道謝,腳步沉重地進了凝光院。
隔著很遠,她就看見在簷下與黃衣僧人對坐飲茶的聞人驚闕,他二人背後映著格柵窗,頭上是蕭疏桐樹,時而有枯葉盤旋著落下。
這景色很美,畫麵很和諧,有著說不明的深遠禪意。
江頌月遠遠看著,沒感受到豁達安詳的意境,反而生出一肚子火。
裝得雲淡風輕,不是他前日承認“偽君子”的時候了
江頌月揣著一肚子憋悶火氣,疾步走了過去。
到了近前,僧人起身,雙掌合十與她行禮,聞人驚闕方才意識到她回來了似的,笑著站起,用悅耳的聲音說道“月蘿,大師說我眼睛有複明的希望。”
江頌月氣了兩天一宿,瞧他沒事人一樣輕鬆愉快,心中更惱。
她沉著臉,道“你前日那樣說我,我的氣還沒消呢。你就不怕我在你的藥裡動手腳,讓你的眼睛好不了嗎”
聞人驚闕臉上的笑停滯。
旁邊僧人的神情也瞬間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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