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年歲大了就是這樣。”光明道人用一把清澈的嗓子說,“秦公子,您這是請了哪位神醫,老道自愧不如。”
“神醫”秦翎靜默了,這該如何回答
鐘言上前一步“我家夫君是自然好起來的,天然地睡了十幾日,醒來後身子大好。”
“這話您自己相信嗎”
光明道人直視鐘言的目光,“您與我,並無不同。”
“我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罷了,生活依仗夫君,每日三餐儘全力照料他的身子,能有什麼不同”鐘言迎著他的話說。
光明道人搖搖頭“天機不可泄露,好自為之吧。逆天之道不可為,天罰地懲遲早要來。”說完他起身,走向秦翎的睡房。他並沒有像上回來的道長那樣故弄玄虛,反而隻是在房門外駐足,然後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隻不過這一回,他沒有睡著。
他馬上將眼睛睜開了“養魚,養泥鰍,養龜,倒是齊全了。”
秦翎微微地攥了攥拳頭,果然,這些小東西是小言特意給自己養的,一定和自己的身子有關。
鐘言乾脆和他硬碰硬,既然互相都看穿對方的底細,實際上他們是一路人。他敢確定,光明道人絕對不是走正道的道長,他身上帶著些邪門的東西,不光是他,那個在屋裡亂轉的小道童也是如此。
“哦,這些啊,都是我養著玩兒的,解悶兒用。”鐘言走了過去,“道人若是喜歡,送您一條”
“還是算了吧,我用不著那玩意兒,我遵從人壽天然。”光明道人反複地端詳鐘言的麵容,“隻是這些還是無用,你心裡明白。”
“您說的這些,我都不明白,我隻明白我要好好照料夫君,養好身子,為秦家綿延後代,香火萬年。”鐘言特意浮誇地說,好似自己就是一個娶來衝喜的女子。沒等他再開口,那小道童啪嗒啪嗒地跑過來了,徑直衝向了秦翎。
“當心”他馬上就要跑摔了,秦翎伸手扶了他一把。一大一小的兩隻手接觸刹那,小道童猛然將臉一抬,細細白白的手指按在了他的眉心。
“是你。”小道童摸著他的眉心說。
“我”秦翎一下子愣住了,“你我曾經見過”
說完秦翎自覺失言,這話又從何說起呢。小道童看著才三四歲,怎麼可能和自己是故交。想必是孩童心性,童言無忌。
“不可說,不可說。”孩童歪著頭,將秦翎的麵容打量幾遍,搖著頭又跑走了。但他沒有跑出門檻兒,反而跑到了光明道人的身旁,靠著大人的身子往裡張望。鐘言順著他純真的目光看過去,原本還以為這樣小的孩子會被魚兒、泥鰍或靈龜吸引,沒想到他居然不害怕,一直在看高僧的僧骨。
“你不怕嗎”鐘言忍不住問。
小道童搖搖頭,一腳邁了進去,他到僧骨前高高地昂起頭,看了看,然後又跑了出來,最後停在了鐘言的麵前。
“你想乾什麼”鐘言忽然起了一陣寒意,這小東西或許比光明道人還厲害。
“孽障。”小道童指著鐘言說。
鐘言眉心一緊,隻想把這胡言亂語的孩子丟出去。
秦翎自然也聽見了,原本還覺得小孩兒童言無忌,可再
怎樣無忌,他也不能容忍有人羞辱小言“元墨,送客吧,我累了。”
“是”元墨站了進來,“二少爺,我們主子累了。”
“大哥這麼快就累了啊,那好,我先帶道人離開,晌午過後帶郎中過來。”秦爍往後退了兩步,顯然他帶來的人已經看出了什麼。等到離開這院子,他趕忙問“敢問道人,我大哥的病真好了”
光明道人意義不明地嗯了一聲。
“真的好了”秦爍不信。
光明道人停下腳步“我若說你大哥是已死之人,你信不信”
“已死之人已死之人”秦爍雖然疑惑,但心頭起了一陣狂喜,“他怎麼死的是活死人詐屍還是說,屋裡頭的那個根本就是個假的真正的大哥已經被換走了我就說呢,他昏迷十多日怎麼可能再醒來就大好,必定是那也就是說,鐘言肚子裡不可能有什麼骨肉,就算有,也就是個野種。”
光明道人沒有點頭,但是也沒有搖頭,反而給秦爍看不懂了。
“道人,我說的是對還是不對啊”秦爍急問。
“也對,也不對,天機不可泄露。”光明道人說完後轉過身去,看向方才那院落的上空,“時辰也快到了,萬物皆有時辰。”
時辰什麼時辰秦爍聽得一知半解,可是無論怎麼再問,這道人都不說話了。
院落裡,等到元墨帶著光明道人和小道童離開,鐘言也走出了門檻兒。方才大晴的天不知怎麼地,忽然霧蒙蒙起來,明明是冬天,可卻沒有乾冷之意,反而潮濕起來。
“這是什麼奇怪的天啊”鐘言伸手捏了一把樹梢的雪,剛要轉身回屋,忽然察覺到了雪花的飄落不大對勁了。
它們原本應當馬上掉在地上,和積雪融為一體,可是這會兒卻懸浮於樹梢正下方。又過了一刹那,它們紛紛飄落,好似剛剛隻是恍然看錯。
可鐘言卻急迅地回過頭去,一邊警惕地看向四周一邊往屋裡退。師兄說得沒錯,陰兵在找秦翎,而且已經快摸到這裡了。
等到他退到屋裡,秦翎正拿著一本經書,輕聲給那小泥鰍念經。“這也是每日必做的麼它們能聽懂經文”
“一開始不懂,你念著念著它們就懂了,往後我慢慢給你講泥鰍和金鯉魚的龍性。”鐘言裝作無事地走了過來,從背後抱住了他,“我不喜歡那光明道人和那小道童。”
秦翎轉了身,讓鐘言的側臉壓在自己的肩頭“我也不喜歡。對你無禮便是對我無禮,你我夫妻一體。”
“不如不如咱們今日就約徐長韶去隱遊寺吧”鐘言並非心血來潮,陰兵已經找到秦翎,而對應的法子還沒找到,靈龜也沒養成。去大寺中應該可以避一避,再不濟,自己去偷偷隱遊寺的法器。
“今日麼”秦翎不懂他為何這樣著急。
“嗯,就今日,晌午咱們就啟程”鐘言恨不得一腳跨入隱遊寺的佛門,“叫元墨去徐家送帖子,他如今害怕水鬼,必定也同意。這樣咱們還能
避開晌午之後的郎中。”
這倒是,
,
腹中骨肉的謊話就圓不了了。於是秦翎派元墨去安排,沒想到帖子都給徐長韶府上送過去了,秦守業居然不同意。這也在鐘言的算計當中,秦守業這會兒肯定不會輕易放他們走,勢必要查出懷有身孕的真假,原本鐘言是想用那黑相公,隻需要稍稍燒一點就能讓秦守業昏睡,可沒想到剛到晌午,二夫人何清漣病倒了。
秦守業愛她至深,這一病,自然就顧不上秦翎院裡的事,而秦翎也乘勝追擊,去隱遊寺燒香的由頭又多了一個,便是替二娘祈福。
就這樣,晌午之後,鐘言和秦翎坐上了去往隱遊寺的馬車。
馬車逐漸往城外去,由於地上積雪較多,這回走得比上次慢許多。秦翎不急,反正和小言去哪裡都是好的,慢慢悠悠在落日之前到就行。可鐘言急得很,時不時掀開簾子往外遠眺,往後張望,隻求陰兵慢一些找到秦翎,再給他一些回轉的時間。
好在他沒看到任何異樣,隻能看到徐長韶所坐的馬車緊緊地跟在後頭,直到日落,兩輛馬車終於停在了隱遊寺山下的落腳處。
天黑了,四處都看不清。
秦翎的院裡也黑了,小翠和元墨跟著主子去燒香,院裡隻留下四個大丫鬟。春枝拿著掃把正在掃雪,眼前看不清楚,便喊“快把燈點上啊,多點些”
三個姐妹立馬去點燈,她一個人站在枯死的梨樹下,突然,樹梢上有什麼動靜吸引她去看,她扭頭去找,隻見一個圓滾滾的小雪球正在枝頭滾來滾去。
奇怪,世上怎麼會有自己滾動的雪球啊春枝好奇地摸了上去,那雪球猛地一躥,在接觸一刹貼上了她的手背,嚇得春枝立馬搖手想要甩掉,卻怎麼都甩不掉了。
緊接著,那雪球順著她的手臂滾到了她的肩頭,又滾到了臉上,春枝剛想開口呼救,被雪球滾過的嘴竟然消失了,隻留下平坦的一片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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