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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竹白的手已經不是原先的手,尖銳的指尖在顧正清的臉上留下了明顯的抓痕。鮮紅色的血液爭先恐後從皮下冒了出來,緩緩往下流淌,陳竹白卻一瞬間失了神,這是自己第一次傷他。
曾經,無論他們爭吵得多麼激烈,有再大的分歧,自己都不曾傷了他,也不忍傷了他。可後麵換來的卻是自身遍體鱗傷,被利用得徹頭徹尾,若不是命大,真是要把骨頭渣子都賠進去。
“竹白,你就這麼痛恨我嗎”顧正清在黑暗中問,等到他往前走時又仿佛帶有光源,受傷的臉那樣清晰鮮明地出現,顯得多麼可憐,“我們曾經的快樂你都忘了嗎”
“快樂是啊,確實是有快樂。我相信你對我曾經有情,隻是那一點點的情太過微不足道,在你的欲念麵前,我會被你毫不猶豫地舍棄”陳竹白隨著他的走近而後退,不是害怕他,而是再也不想和他接近。他們的快樂一一在麵前上演,陳竹白曾經聽人說過,人死之前會有走馬燈,現在他仿佛瀕死之前也看到了。
他陪著他從一個舞刀論劍的淒苦少年變成了少年將領,眼瞧著他的戰馬越來越高大。他身邊的兵卒也越來越多,謀士也不差自己這一個,可是這個人卻總是對自己青睞依賴,說一些讓人離不開的情話。自己便一次次地沉淪下去,飲鴆止渴。
“快樂是有,可是和我的不快樂比起來簡直不算什麼,你現在騙不了我。”陳竹白說話的功夫,顧正清臉上的傷口就已經愈合了,那張麵孔又變成了曾經令人癡迷不已的模樣。是啊,很久很久之前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快樂,哪怕明知道陪著他出征會受苦,陳竹白也像個傻子一樣甘之如飴。
怕他被人暗算,怕他兵敗受傷,怕他感染惡疾從前一個人有太多的死法,陳竹白的那顆心一直懸在半空,從來沒有落到肚子裡過,日日夜夜為他煎熬。
顧正清繼續往前一步,伸手像是想要拉住他,擁住他。“那時候我也是身不由己,可是我對你的心是真的。”
“你身不由己這世上誰不是身不由己,就連坐在龍椅上的九五之尊也有妥協之處,你可曾見我怪過你身不由己我怪的是你對我有所隱瞞,一心利用,不知悔改。”陳竹白如今看透了他,人心涼薄,自己根本捂不熱的,“我那時候還勸著師弟,實際上是勸著自己,兩個男人能守什麼守不住的但真正守不住的隻有你我,因為你對我並非真心。”
“現在我們可以守得住了,現在我不用再去打仗,你可以重新回到我的身邊來。”顧正清試圖喚醒陳竹白對自己的愛意,“我以前答應你的事,現在都可以做到了。你不是很想我卸甲陪你雲遊四方嗎我們可以去旅遊,你想去哪個國家都可以,將來想住在哪裡我都能滿足你。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可是我再也不需要你了。你賤死了,你要不要臉啊”陳竹白冷不丁地說。
顧正清猛然一愣,這是他頭一回聽到陳竹白罵這種話。
這個人一向是克製穩重又極愛潔淨,彆說是
臟話,就連一丁點臟汙都忍受不了,就算再生氣也隻會下逐客令,冷冰冰地讓自己離開他的內室。可眼前的陳竹白不僅會罵人,還會罵這種字,顧正清甚至恍惚了,這人還是陳竹白嗎
“你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好騙的鬼嗎你做夢你個王八蛋”陳竹白怒目而視,你我確實有過不少快樂,但是和你對我做的那些惡事比起來又如滄海一粟。若我再相信你一次,豈不是辜負了小逸的救命之恩,辜負了身邊人的陪伴”
“小逸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為了他,為了那個下人。”顧正清那張表情平和的麵孔忽然出現了一抹冷酷,神色中殺意儘顯,“我就知道你變心是為了那個無名小卒他隻是我手裡不值一提的小兵,你居然會傾心於他”
傾心於他陳竹白被他這種說法震撼到了,自己對小逸的感情那是傾心嗎他並不清楚。
他隻知道自己想起了他們的曾經,雖然隻是寥寥幾麵。原來小逸就是夢中踏雪而來又坦然赴死的傳令小兵,那年他不過十六七,卻已經學會坦然麵對一場必死的局麵。如雨的箭矢再次撲麵而來,這次沒有紮在小逸的身上,仿佛一根根紮在自己的身上。
滾燙的血將白雪染紅,戰馬和人都被刺穿了,全無生機。小逸臨死之前噴湧而出的鮮血飛濺到自己口中,好似吞下了成千上萬句的話語。突然間畫麵一轉,陳竹白抱著啼哭不止的秦逸,驚奇地看著他掌心那一塊紅色的胎記。
那是那個小兵曾經被利箭刺穿的左手掌。
現在那隻留有胎記的手已經不在了,換成了冰冷的機械手,但每次觸碰之時陳竹白都不認為金屬冰冷,多握一會兒就能摸出溫度來似的。小逸他從不冰冷,他總是滾燙地暖著自己,從來都是。
“你殺了他。”陳竹白心裡懷著新仇舊恨,胸口在憤怒之下變得滾燙無比,“你是故意派他去傳信的”
“我派他去傳信那也是他的命數,如果不是他對你有情有意,我一個將軍怎麼會看中他那樣一個無名小卒我連他叫什麼都不用過問,這樣的人要多少有多少,隻是我手裡的草芥。”顧正清當真不記得那個小兵的姓名,要不是偶然間看到他在偷看陳竹白,自己也不會注意到他。
那樣的目光自己怎麼會不懂,那根本就不該是一個小卒仰視軍師的神情,分明裡麵就藏著不可明說的愛慕。顧正清至今想起仍舊難掩憤怒,那個低賤的小兵居然敢和自己喜歡同一個人,這讓一直高高在上的將軍感受到了侮辱。
那樣的賤命,根本什麼都配不上,他憑什麼偷偷仰慕著陳竹白
“他對我有情有意就因為這個”陳竹白則感覺到一陣心痛,原來當年那個小兵說的心上人就是自己。他因為喜歡自己而死,死前不露痕跡地表白了心跡。可惜他不能違背軍令,將軍讓他死,他這條命就留不得了。
陳竹白忽然想起了他策馬飛奔前回身的那張臉,當時不懂,如今再想,那不就是濃濃的不舍嗎那日他在送死的路上還對著自己笑了一下,當作告彆,然
後就為了一個根本沒有必要的命令命喪黃泉。
“是你殺了他。”陳竹白在不知不覺間淚流兩行,心如刀割,“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他就算那日不死,也會死在之後的某一日,竹白,你沒有必要為了他心痛流淚,他不值得。”顧正清還在試圖挽回,畢竟曾經的竹白是那樣容易心軟動情,“回來吧,回到我身邊吧,我向你發誓,隻要你回到我的身邊,我一定會放那兩個人離開這裡我們重新開始,以後再也不用分開。”
“你發誓你的誓言我已經聽了太多,沒有一次真正實現。你不用威脅我,我相信小逸他能逃離險境,他沒有那麼好殺。”陳竹白動動手指,十幾個陰兵頓時出現在顧正清的身邊,“而你,我今日是非殺不可”
“你真要與我決裂嗎”顧正清問。這是他頭一回見到陳竹白對他使用陰兵之術,這個人確實變了,曾經他就算受傷也不會看到自己被傷。
“在我被你用三源鬼鎮壓的那天起,你我已經決裂,再無可能。在你同意三源鬼將我離魂那日起,我已經不再信你,隻有憎惡。你將我困在將軍墓裡數百年,不就是怕我輔佐了彆的人,功名遠超於你嗎現在你還敢說舊情,你簡直賤無可賤,是世上至惡至賤之人,隻會讓我惡心。小逸他不會死在你的手裡,因為他是比你好上千倍萬倍的人。”陳竹白話音落下便數鬼齊發,一起湧向顧正清的身體,奮力撕咬抓扯。
然而顧正清卻沒有躲避,隻是輕輕一揮手,身邊的陰兵便消散無蹤。陳竹白立馬運起掌風,直到這一刻他才有了真實的心理體驗,自己確確實實是想要殺了他
“彆做無用功了,竹白,在我的境裡你動不了我。”顧正清靈巧地避開了朝他而來的竹葉,片片竹葉刺向牆壁,直接將磚石穿透,可見殺意之濃。
“境”陳竹白思索片刻,糟了,自己居然沒想到這一層。
“當年我身染惡疾,命不久矣,多虧那三源鬼為我尋來能人異士,使用了鬼法將我們的身子連接,從此共享命運。”顧正清說話時那張臉一直在改變,這一秒還是原樣,下一秒就是蘇陽平,然後又變成了另外一個陌生人,最後再變回顧正清,“我帶著自己的前世記憶和他們的本事投胎而來,又尋了這麼多珍奇異寶做風水,從你們開車進入葡萄園開始,這就是我的境了。沒有我的允許你們出不去,彆再掙紮了。”
“你彆把自己想得太厲害,我當年能一手成就你,也能一手殺了你。”陳竹白再次運氣,四麵牆壁開始分崩瓦解。無數石塊朝下墜落,又在他的掌風之下砸向了顧正清。短短幾秒之內整棟城堡彆墅就被陳竹白拆掉,變成了一座廢墟。
“你說你用珍奇異寶做了風水,那我就毀掉你所有的法器,破了你的風水”陳竹白沒再執意攻擊顧正清,因為他知道現在殺不了他,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破壞風水。果真,他這樣一說,顧正清那邊就有所緊張,他立刻操縱無數磚石,壘疊成一座全新的牢籠,試圖將陳竹白控製在裡麵。
“竹白,你彆掙紮了,在這裡是我說了算。”顧正清高高在上地說,“既然你喜歡那個小兵,那我現在就去殺了他,斷了你的念想。”
“你敢”陳竹白一聲嘶吼,身邊的磚石全碎,他的頭上長出了兩支竹筍一樣的青綠色尖角,雙耳變尖變長,完全暴露了惡鬼相。
“你瞧,你這麼激動,都現了原形了。”顧正清微微皺眉,他喜歡人樣的陳竹白,但是不喜歡鬼形的他。忽然間他右側產生了一陣冷風,夾雜著金屬氣息而來,隨後一顆純金子彈貼麵飛行,要不是他反應夠快,已經被擊中麵部。
等到他看向右側,隻見被自己困在另外一個空間裡的田振好好地站在那裡,左手持槍,右手拎著一個血淋淋的頭。
就是那個三源鬼。
“彆碰他”田振氣喘籲籲,身上多處受傷,顯然經曆了一場惡戰。但是他活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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